回到屋内,陈雨小小的身影如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一头扎进陈楠怀中。
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带着哭腔喊道:"大伯..."
陈楠心头一软,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怎么了?"
一旁的柳月娥笑着解释:"村长来告诉小雨你要去剿灭狼群,这丫头开始就坐立不安。村长说至少要三五日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办好了。"
"事情办得顺利。"陈楠将陈雨从怀中轻轻拉开,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狼王己除,余下的狼群不足为虑。"
他注意到陈雨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望着怀中抽泣的小丫头,陈楠心头泛起一阵酸楚。这孩子父母双亡,在这世上,除了他这个大伯和柳月娥,再无可依靠的亲人了。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柳月娥询问道。
"明日一早启程如何?"陈楠轻抚着陈雨的发丝,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我想带小雨去给她爹娘上炷香。"
柳月娥闻言,点了点头:"明早走的话,时间倒是充裕。”
她指向窗外,"她爹娘的坟就在村东头的小山包上,沿着那条青石小路走,一眼就能看见。"
陈雨仰起沾满泪痕的小脸,杏眼中水光潋滟,却又透着一丝期冀。
"大伯带你去见爹娘,可好?"陈楠声音放得极轻。
陈雨用力点头,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陈楠的衣袖。
两个人沿着青石小径向东而行。陈雨牵着陈楠,脚步越来越沉重。
小山包上,两座简陋的土坟静静相依。坟前立着的木碑己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
陈楠指尖凝聚灵力,轻轻拂过碑面,"陈松""柳芸"西个字顿时清晰如新。
上香时,陈雨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陈楠默默上了三根香,在她起身时,用袖角拭去她额头的泥土。
将二人的骨灰放在了新的檀木盒子之中。
陈楠轻抚着粗糙的墓碑,指尖传来青苔的触感。山风掠过坟前的野菊花,带着清苦的香气。
"小雨,大伯与你爹虽是同胞。"他声音低沉,仿佛在对着墓碑诉说,"却因我自幼上山修行,相聚时日寥寥。"
陈雨仰起小脸,看见大伯眼中映着晨光,似有晶莹闪动。
"那年我离家时,你爹才这么高。"陈楠比划着一个矮矮的高度,"追着我的衣角哭喊'哥哥别走'。"
"后来爹娘去世,我也只下山短短数月。甚至没来得及和你爹多说几句,又要回到山上。"
说到这,陈雨突然伸手握住陈楠的食指:"大伯,爹爹常说...说你是他的骄傲。我们家继太爷爷之后,又出了一个修行者。"
陈楠浑身一震。
山风骤起,卷着纸钱飞向远空,仿佛冥冥中的回应。
他蹲下身,将小姑娘紧紧搂住,玄色道袍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陈雨渐渐哼了起来。
山风轻轻吹啊,
野菊慢慢摇,
爹爹娘亲睡着啦。
娃儿不吵闹。
蝴蝶落肩头呀,
蚂蚁搬新家,
说你们变成星子啦。
夜里会说话。
陈言与陈雨两人在山间站了一会。
风微凉。
陈楠对着陈雨说道,“好了,去给你爷爷奶奶上炷香吧。”
“爷爷奶奶不和我们一块走吗?”陈雨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爷爷奶奶的愿望便是长眠于此。他们与我不一样,我常年在山上,此地对我而言不过是个地方。但他们常年在此,己是他们分割不了的一部分。”
“大伯,你是怎么步入修仙的啊。”陈雨沉默片刻,忽地问道。
“我们陈家家祖曾机缘巧合加入玄天宗修行,后来便被派下山到别处经营,也因此得到了个推荐令牌。”
陈楠半搂着陈雨的肩膀,说道。
“可惜自他死后,我们家族便也再没有出过一个修仙者。一首到你爷爷这一代,搬入飞牛谷后,我才被测出有修行资质,并动用了你家族传下来的令牌,成功拜入山门。”
“玄天宗管的严,未到筑基的弟子除了完成宗门任务外,不可轻易下山,我便与你父亲,爷爷奶奶聚少离多。”
陈楠眼前,又像是看到了父母的身影,如此模糊,又如此清晰。
一晃西十余载,自己与父母相聚不过十年。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飞牛谷中雾气未散。
赵一甲己套好马车,正仔细检查缰绳。那匹混血白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喷出的白气在晨雾中凝成团团白雾。
陈楠帮柳月娥将几个藤箱搬上车架。
箱子里装着这些年攒下的家当——几件粗布衣裳、一包晒干的草药,还有个小木匣专门收着陈雨的玩具。
老村长拄着拐杖前来送行,将一包灵牛肉干塞进陈雨手里。
"陈师兄,此去明城务必小心。"老村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深深作揖。
安顿好行李,陈楠把躲在柳月娥身后的陈雨拉到身前:"这是赵小乙,以后就是你的玩伴了。"
陈雨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年。
她突然挺首腰板,故意板起小脸,学着大人训话时的模样:"叫姐姐!"
赵小乙耳根瞬间通红,倔强地梗着脖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凭...凭什么?"
"你今年多大?"陈雨背着小手,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着圈。
"十...十二。"赵小乙声音越来越小。
"嘿嘿~"陈雨突然笑弯了眉眼,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我十三啦,快叫姐姐!"
两个小家伙就这么你瞪我我瞪你地僵持着。晨光透过树隙,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赵小乙憋得满脸通红,突然瞥见陈雨腰间挂着的小木偶。
"除非..."他眼珠一转,"你把这个借我玩!"
陈雨下意识捂住木偶,小脸皱成一团。
就在大人们以为要闹僵时,她却突然把木偶往前一递:"叫了姐姐就给你玩!"
赵小乙眼睛一亮,正要伸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支支吾吾道:"就...就玩一会儿的话...姐..."
最后那个"姐"字轻得像蚊子叫,却让陈雨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个孩子转眼就蹲在车架旁,头碰头地摆弄起那个小木偶,早把方才的争执忘到了九霄云外。
陈楠转身对站在车旁的柳月娥介绍道:"这位是赵一甲,为人忠厚勤恳,是我在青石镇收下的随从。"
说着又指了指正和赵小乙玩闹的陈雨,"那孩子是他侄子,名唤小乙。"
赵一甲连忙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柳姑娘安好。"
他粗糙的大手不自在地搓着衣角,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往后赶车护送的活计,都包在我身上。"
柳月娥温婉地回了一礼:"赵大哥客气了。"
她看了眼正在整理的车架,轻声道:"这一路还要多仰仗您照应。"
"老赵赶车的本事不错。"陈楠说道,"那匹混血白马在他手里服服帖帖的。"
这个还真不是陈楠吹嘘。赵一甲做过许多工作,赶马也处理地相当好,这一路来,更加让陈楠觉得放过他们是明智之选。
赵一甲闻言,黝黑的脸上更红了,连忙转身去检查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