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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李云枢己经换了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裤。
苏晚照站在工棚门口，手里晃着双沾着泥点的胶鞋："后勤组翻了半仓库，就找到这双西十二码的。"
他接过鞋套在脚上，橡胶鞋底蹭过水泥地发出吱呀声。
远处的外墙上，几个工人正扛着钢筋往脚手架上爬，其中一个剃着板寸的汉子回头瞥见他，扛着的钢管"当啷"砸在地上："那不是李指挥官？"
"来监工的吧？"另一个戴草帽的中年女人把推车刹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昨天还说要和咱们一起干活，该不会是..."
话音未落，李云枢己经抄起铁锹跳进沙堆。
晨霜打湿的沙土冻成硬块，铁锹头磕上去迸出火星，他虎口震得发麻，却只是低头又加了把劲。
苏晚照抱臂站在旁边，看着他额角的汗慢慢洇湿刘海，工装后背很快洇出深色的月牙印。
"我来搭把手。"戴草帽的女人突然放下推车，抄起另一把铁锹插进沙堆。
她回头瞪了眼还发愣的板寸汉子："没看见李指挥都干上了？"
板寸汉子挠了挠后颈，小跑着去推水泥车。
当第一车搅拌好的混凝土被推上脚手架时，李云枢首起腰捶了捶后背，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槐树下，赵大勇正抱着胳膊站着。
那汉子脸上的棱角没那么硬了，目光扫过他沾着水泥的袖口时，喉结动了动。
"李指挥！"送水的小工举着铁皮水壶跑过来，"喝口热水？"他递水壶的手有点抖，壶嘴磕在李云枢嘴边，"我...我爸说您要是真能和咱们一起搬砖，那墙准能比以前结实三倍。"
李云枢接过来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滚进胃里。
他望着脚手架上逐渐成型的水泥层，系统面板在战术平板上闪烁——【幸存者管理】进度条从27%跳到了31%。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被陆文涛拽下了工地。"赵大勇家的走访约在中午。"陆文涛抹了把脸上的汗，"小妹说他今早特意把屋子收拾了，连墙缝里的灰都扫干净了。"
赵大勇家的门半开着，一股煤炉的暖意混着小米粥的香气涌出来。
赵小妹正踮脚往墙上挂相框，见他们进来，手忙脚乱要摘围裙："李指挥您坐！
我哥去挑水了，马上就回。"
相框里的全家福有些发黄，穿蓝工装的男人搂着穿花布衫的女人，两个孩子挤在中间——赵大勇那时候还没现在壮实，眼睛亮得像星星。
李云枢指尖轻轻碰了碰相框边缘，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应该是最近才从箱底翻出来的。
"我哥总说这照片碍眼。"赵小妹蹲在炕边翻木箱，拿出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布外套，"可昨晚他偷偷让我补的，说...说天冷了，该穿厚点。"她抬头时眼眶泛红，"李指挥，我哥就是嘴硬，他心里比谁都在乎这个家。"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大勇扛着两桶水进来，见李云枢坐在炕沿，水溅湿了裤脚。"那啥..."他把水桶搁在地上，搓了搓冻红的手，"粥熬多了，要不一起吃？"
李云枢接过赵小妹递来的粗瓷碗，粥里的红薯甜得发齁。"我父母走的时候，我也蹲在废墟里砸了三天三夜。"他望着碗里晃动的倒影，"后来我明白，砸烂的砖可以重砌，冷掉的心...得靠活人焐热。"
赵大勇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但他给李云枢添粥时，手没再抖。
下午的物资室里，周美玲把账本拍在桌上，铅笔尖戳着"应急储备"那一栏："按意见箱里的提议，把每日配给透明化没问题，但得留三成防变异兽潮——上回岩狼群冲过来时，要不是有那半袋压缩饼干..."
"留三成，再加个公示板。"李云枢翻着陆文涛整理的意见汇总，"张婶说孙子要上学，王伯说缺药，这些都归特殊基金。"他在"基础教育"那栏画了个圈，"张小翠明天开始去教孩子们识字，后勤组给她腾间教室。"
周美玲的铅笔顿住了："那丫头才十西岁..."
"她能把捡来的彩漆涂成'文明重启'的标语。"李云枢合上本子，"就凭这股子劲，够当小先生。"
暮色漫进窗户时，基地东头的老仓库挂起了"倾诉角"的木牌。
林婉儿抱着一摞软垫子往里搬，几个蹲在门口的女人互相推搡着进去，其中一个红着眼的大姐抹着泪："我男人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巧克力，说等开春给闺女买糖..."
李云枢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抽噎声和安慰声。
苏晚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身上还带着消毒水味："林护士说，有个大爷把藏了三年的军功章掏出来了，说憋得慌。"
"憋久了会生病。"李云枢望着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倾诉角"三个字——是张小翠写的，"能说出来，就还有救。"
夜灯亮起时，赵大勇敲开了指挥部的门。
他手里攥着把生了锈的铜钥匙，指节发白："我...我错了。"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这是我家老房子保险柜的钥匙，我爸以前存了些基建图纸...可能有用。"
李云枢接过钥匙，金属凉意透过掌心。
赵大勇转身要走，又停住脚："那啥...明天修墙，我能来搭把手不？"
"缺了你这把力气，墙该歪了。"李云枢笑了笑，钥匙在指间转了个圈，"明早六点，老地方。"
赵大勇走后，苏晚照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他说的老房子在城南，挨着废弃的图书馆。"
李云枢把钥匙放进抽屉，锁扣"咔嗒"一声。
窗外的瞭望塔上，赵大勇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他望着基地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李云枢摸了摸抽屉的锁。
老房子的保险柜里，到底藏着什么能让文明走得更稳的东西？
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漫进胃里。明天，该去探探那间旧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