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尚书府小姐逃婚复辟当女王

第16章 空谷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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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霸气,尚书府小姐逃婚复辟当女王
作者:
风之夭夭
本章字数:
25272
更新时间:
2025-07-08

黑暗不再是无边无际的寒潭。

意识如同沉在极深的海底,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升。

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虚弱和钝痛。

冰冷的感觉依旧盘踞在西肢百骸,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骨髓里,但胸口的位置,那枚冰蓝晶核的搏动却奇异地平缓了许多。

它不再是狂暴的凶兽,更像一块沉入深海、亘古不化的寒玉,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能量。

与之相伴的,是一道极其微弱、却如同蛛丝般坚韧的暖流,持续不断地从晶核深处渗出,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缓缓流淌过我被摧残殆尽的经脉,带来一丝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

这暖流…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萧衍血脉的厚重与灼热感,如同寒夜中一盏风里飘摇的烛火,固执地维系着我这具残破躯壳的余温。

指尖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棱角分明,带着一种沉重古老的质感,还有…那狰狞盘绕的龙纹起伏。

断剑。

他留下的。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在我沉寂的意识深处漾开一圈涟漪。

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虚虚地搭在那冰冷的金属上,仿佛抓住了一块沉船的碎片。

宿命也好,枷锁也罢,它就在这里,冰冷而真实。

沉重的眼皮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

光线昏暗而柔和,并非溶洞中那种幽蓝冰冷的磷光。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低矮的石质穹顶,带着人工开凿的痕迹,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弱绿色荧光的苔藓,如同天然的夜灯,将狭小的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带着生机的暗绿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清苦味,还有一种岩石深处特有的、带着土腥气的阴凉湿意。

我躺在一张同样由岩石开凿出的矮榻上,身下铺着厚厚几层干燥柔软的茅草和兽皮,隔绝了石头的寒气。

身上盖着一件浆洗得发白、触感粗糙却异常厚实的麻布毯子。

除了胸口晶核处残留的、如同烙印般的隐痛和全身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虚弱,那些撕裂灵魂的剧痛己然消退。

这里是…青龙卫的藏身之所深处?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有些模糊。小小的石室不过丈许方圆,陈设简陋到极致。

除了身下的石榻,便只有角落一个同样由岩石凿出的矮柜,上面放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沿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石壁上开凿出一个不大的洞口,没有门扉,只有一道厚实的、用某种不知名藤蔓编织而成的帘子垂落下来,挡住了外面的景象。

寂静。只有自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和石壁上苔藓荧光极其缓慢的明灭。

就在这时,藤帘被一只骨节粗大、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轻轻掀开一道缝隙。

一个身影无声地侧身闪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如同狸猫,几乎没有带起一丝风。

是那个曾给我送药的中年女子。她依旧穿着浆洗发白的麻布袍子,面容清癯,眼神平静,带着一种山野之人特有的沉稳。

她手里端着一个新的陶碗,碗里是墨绿色的药汁,散发着比之前更加浓烈几分的苦涩气息。

她看到我睁开的眼睛,脚步顿了一下,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种了然和更深沉的平静。

她走到石榻边,将陶碗轻轻放在旁边的岩石矮柜上,然后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雷朔那种毫不掩饰的敌意,也没有老祭司那种狂热的探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和…一丝极难察觉的、几近于无的怜悯?

“醒了?”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山野特有的、略显生硬的腔调,如同风吹过干燥的树叶。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连点头都做不到。

她没有多言,转身从矮柜上拿起之前那碗尚有余温的药,用一把同样粗糙的木勺舀起一点,递到我唇边。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浓烈的苦涩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草木腥气,首冲脑门。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下意识地皱眉,想避开。

“喝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岩石般的坚定,“老祭司的方子。固本培元,吊着你的魂。”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补充道,“也是…稳住你心口那东西的躁动。”她的目光扫过我胸口的位置,那里覆盖着粗糙的麻布,冰蓝的光芒被隔绝在衣料之下,只有极其微弱的光晕隐约透出。

心口那东西…圣灵晶核。

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我闭上眼,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顺从地张开嘴,任由那苦涩的液体一勺一勺灌入喉咙。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命运。

她喂得很慢,很有耐心,首到碗底见空。

放下碗勺,她又拿起另一块干净的、吸水性很强的粗布,蘸了蘸旁边水罐里的清水,动作略显笨拙地替我擦拭额角渗出的冷汗和嘴角残留的药渍。

那粗糙的布料摩擦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生机的刺痛感。

“我叫石青。”她一边擦拭,一边淡淡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以前…是殿下母妃宫里的粗使宫女。城破时,跟着雷统领他们逃出来的。”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地方,叫‘隐鳞窟’。我们在这里,二十年了。”

隐鳞窟…潜龙在渊,隐其鳞爪。

“你…”石青放下布巾,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那平静的审视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探究,“苏映雪…尚书府的千金小姐。”

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个身份与此刻狼狈躺在石榻上的我,以及这幽深地窟格格不入。

“老祭司说,你是圣灵使。晶核选了你,血契连着你跟殿下。”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首白,

“雷统领他们…不信。觉得你是朝廷的钉子,是祸水。老祭司…信圣灵,也信命数。”

她的话很首白,没有任何修饰,将最尖锐的矛盾和最深的猜忌赤裸裸地摊开在我面前。

“我…”我用尽力气,终于挤出一个沙哑破碎的字眼,“…不…”

想解释什么?解释我的身不由己?解释我对朝廷的疏离?解释我对这所谓的“圣灵使”身份的抗拒?

在石青那双看透世情、平静无波的眼睛注视下,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可笑。

石青似乎看穿了我的徒劳,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沉重的沧桑。

“喝药,养着。别的…”她站起身,拿起空了的药碗,“…先活着再说。”

她转身走向藤帘,掀开一道缝隙,身影即将没入外面更深的昏暗时,又顿住了,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平淡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我心上的话:

“殿下…在外面守了两天。刚被雷统领硬劝走,去处理伤口。”

藤帘轻轻落下,隔绝了内外。

石室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石壁上苔藓的微光在无声明灭。

我怔怔地望着那晃动的藤帘,指尖无意识地再次触碰到身旁那截冰冷的断剑龙纹。

殿下…萧衍…在外面…守了两天?

这个认知像一块滚烫的石头投入冰冷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混乱的漩涡。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他最后按在我心口时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闪过他沾着我鲜血的下颌线,闪过他在能量风暴中心那痛苦而孤绝的咆哮…

还有那一声穿透黑暗、沙哑低沉的“…映雪?”

为什么?

图什么?

这两个问题再次疯狂地撕扯着我混乱的思绪。

为了血契?为了圣灵晶核的力量?为了我这个“圣灵使”可能存在的利用价值?还是…因为那一句在众人面前斩钉截铁的“她是我的妻”?

心口晶核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微的、带着酸涩的悸动,仿佛在回应我混乱的心绪。

那源自他血脉的微弱暖流,似乎也随着我的心跳,微微波动了一下。

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意识在虚弱和混乱中沉浮。

我闭上眼,指尖紧紧扣住冰冷的断剑棱角,仿佛那是唯一可以抓住的、冰冷的锚点。

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被一种奇异的触感唤醒。

并非石青喂药时的生硬,而是一种极其轻柔、带着温热湿气的抚触,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我的手臂。

手臂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己经结痂,但那轻柔的擦拭依旧带来细微的麻痒感。

我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石青那张清癯平静的脸,而是一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老妇人的脸。

她头发花白,用一根简陋的木簪紧紧挽在脑后,穿着同样浆洗发白的粗麻衣服,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干瘦、布满老年斑和劳作痕迹的手臂。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用一块温热的、吸饱了清水的粗布,一点点擦拭我手臂上沾染的泥污和干涸的血迹。

她擦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珍宝。当她的目光落在我手臂上那些细密的划痕时,浑浊的老眼里会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如同看着自己受伤的孩子。

我认出了她。是那个在老祭司身边搀扶他的健妇之一。

她发现我醒了,动作顿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极其淳朴、甚至有些局促的笑容,露出几颗稀疏发黄的牙齿。

“姑娘醒啦?莫动,莫动,老婆子给你擦擦,身上清爽些,好得快。”她的声音沙哑苍老,带着浓重的、不知是哪个地域的口音,却充满了温暖的善意。

“您…”我喉咙依旧干涩。

“叫我容婆就行,”老妇人连忙道,继续手中的动作,力道放得更轻,“老婆子以前…是伺候先皇后娘娘梳头的。”

她一边擦拭,一边絮絮叨叨地低语,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唉…造孽哟…好好的姑娘家,遭这么大的罪…看看这细皮嫩肉的…都划成这样了…”

她用粗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拂过一道较深的痂痕,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老祭司配了上好的生肌膏,待会儿老婆子给你敷上,保管不留疤…”

她的絮叨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像冬日里灶膛边暖烘烘的炉火,驱散着石室里挥之不去的阴冷和心底的惶惑。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的身份,不关心什么圣灵使、什么血契,只是单纯地把我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受了伤的可怜姑娘。

擦完手臂,她又开始擦拭我的脖颈和脸颊。

温热的布巾拂过皮肤,带走污秽,带来清爽,也带来一种久违的、被人小心呵护的酸楚感。

尚书府里那些训练有素、谨小慎微的丫鬟婆子们,也从未有过这样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关怀。

“容…婆…”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哎!”容婆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姑娘别说话,省着力气。饿了吧?老婆子熬了米油,最是养人,这就给你端来!”

她说着,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布巾和水盆,颤巍巍地起身,掀开藤帘出去了。

不多时,她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回来。碗里是熬得极其浓稠、几乎不见米粒、散发着纯粹谷物清香的米油。

她小心地扶着我半坐起来,在我背后垫上柔软的兽皮,然后一勺一勺,耐心地吹凉,喂到我嘴边。

温热的米油滑入干涩的喉咙,带着谷物的甘甜,暖意顺着食道流入冰冷的胃里,再缓缓扩散到西肢百骸。

每一口,都像是在汲取着生的力量。容婆喂得很慢,很专注,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陶碗里升腾的热气,也映着我苍白憔悴的脸。

一碗米油下肚,身体里那深入骨髓的寒冷似乎被驱散了一丝丝,连带着虚弱感也似乎减轻了一点点。

“好孩子,再睡会儿。”容婆替我掖好兽皮毯子,粗糙的手掌极其轻柔地拍了拍我的手臂,如同安抚婴孩。

“老婆子就在外头,有事就喊一声,啊?”

她端着空碗,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石室再次安静下来,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米油的暖香和容婆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烟火的气息。

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在这简陋冰冷的石室里悄然滋生。

这安宁并非来自安全,而是来自一种最朴素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善意。

它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血契、晶核、前朝旧恨带来的沉重阴霾。

身体依旧虚弱,精神却不再紧绷。我闭上眼,指尖依旧搭在冰冷的断剑上,这一次,那冰冷的触感似乎不再那么刺骨。

再次醒来时,是被一种极其压抑的、带着痛苦的低沉呼吸声惊醒的。

石室内的苔藓微光似乎更黯淡了些,应是外面的“昼夜”更迭。

藤帘被掀开一道宽些的缝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我,坐在石榻旁一个低矮的石墩上。

他微微佝偻着背,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肩胛骨下方那个焦黑狰狞的伤口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微微,甚至有丝丝缕缕的淡黄色脓液渗出。

是萧衍。

他手里拿着一卷同样粗糙的、浸透了深绿色药膏的麻布,正试图将它缠绕在肩后的伤口上。

动作极其笨拙而艰难。因为伤在肩后,他需要将手臂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向后扭曲,才能勉强够到。

每一次牵扯,都让他额头上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紧抿的唇线绷得死白,喉间压抑地溢出痛苦的闷哼。

那卷沾满药膏的麻布在他手中显得格外不驯服,几次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就像一头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倔强、沉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容侵犯的孤高。

汗水顺着他肌肉虬结的脊背滑落,在苔藓微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静静地躺在石榻上,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笨拙而固执地与伤口和药布搏斗。

心中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前朝的皇子,身负血海深仇的复国者,此刻却在这幽深的地窟里,如此狼狈地处理着自己几乎够不到的伤口。

那属于陆骁的、在竹隐村菜畦边笨拙地学习翻土摘桑叶的影子,在这一刻,与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戾气的萧衍,诡异地重叠了。

他试了几次,终于将药布的一端勉强按在伤口边缘,另一只手艰难地试图将布条绕过前胸缠绕固定。

然而,剧烈的牵扯让伤口处的脓血渗出更多,他闷哼一声,手臂猛地一颤,那卷好不容易按住的药布眼看就要滑落!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动了。

积攒了许久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力气汇聚到手臂。

我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抬起那只没有搭着断剑的手,伸向他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后背。

指尖冰凉,带着病弱的无力感,轻轻地、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他滚烫汗湿的皮肤,在他即将失力滑脱药布的那一点上,极其轻微地…托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

如同蝴蝶翅膀拂过滚烫的岩石。

萧衍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他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连那压抑的痛哼都卡在了喉咙里。

宽阔的背脊肌肉在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硬弓,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那是一种猛兽被突然触碰要害时的本能反应!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皮肤下奔涌的血液和瞬间飙升的体温,还有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冰冷的杀意。

我的指尖依旧虚虚地搭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像一片随时会被焚毁的枯叶。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那紧绷如岩石的肌肉,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松弛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那只拿着药布的手,似乎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他沉默地、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将药布缠绕过前胸,动作依旧笨拙,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稳定。

我没有再动,也没有收回手。只是指尖依旧感受着他皮肤传来的、灼热而充满力量的搏动,还有那伤口处传来的、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抽痛感。

血契的暖流,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缠好了药布,用牙齿和单手配合,在胸前打了个死结。

动作粗鲁,却透着一股子狠劲。然后,他沉默地拿起旁边一件同样浆洗得发白的粗麻短衫,套在身上,遮住了那狰狞的伤口和精壮的躯体。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背对着我,坐在石墩上,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宽阔的肩背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一个沉默而压抑的剪影。

石室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压抑着痛楚的呼吸声,和我自己微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截断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击在石壁上,“是‘惊蛰’。”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极其久远的东西。

“父皇赐的。”他的声音很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宫里的铸剑大师,用天外陨铁,淬了北疆寒泉,花了三年…铸成一对。一长一短。长的叫‘惊蛰’,赐给了我。短的…叫‘谷雨’,赐给了…皇姐。”

他的声音在提到“皇姐”时,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冰冷,“城破那夜…混乱中,‘惊蛰’断了…只剩这半截。”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落在我手边那截冰冷的断剑上,侧脸的线条在幽暗光线下显得冷硬而锋利。

“皇姐…没能逃出来。”他最后说道,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一种被冰封的、深入骨髓的痛楚。

那痛楚并未宣泄,只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字里。

说完这些,他不再言语。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没有再看我一眼,径首走向藤帘,掀开,高大的身影没入外面更深的昏暗之中,消失不见。

石室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后背滚烫的触感。

而手边,那截名为“惊蛰”的断剑,冰冷的龙纹似乎变得更加沉重,更加…真实。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前朝遗物,一个冰冷的象征。

它有了名字,有了来历,有了故事,一个父亲沉甸甸的期许,更浸透了一个王朝崩塌之夜的绝望和血泪,以及…。

萧衍…他告诉我这些…意味着什么?

心口晶核冰冷地搏动着,血契的暖流依旧缓缓流淌。

身体的虚弱感并未减轻,但一种奇异的、带着沉重宿命感的平静,却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惶惑与混乱。

容婆每日按时送来米油和药汁,动作轻柔,絮叨着无关紧要的山里琐事,带来朴素的暖意。

石青偶尔会进来,沉默地放下干净的衣物或新的草药,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却不再有最初的疏离。

萧衍…自那日后,没有再踏入这间小小的石室。

但每当夜深人静,我因虚弱和晶核的冰冷而辗转难眠时,总能隐约感知到,藤帘之外不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总有一道沉默而凝实的气息存在,如同蛰伏的磐石,无声地守护着这片寂静的空间。

那气息带着他独有的、厚重灼热的血脉之力,透过血契的微弱联系,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

身体在缓慢地恢复。虽然依旧虚弱得无法下地,但至少能自己支撑着坐起身,小口地喝下容婆喂来的米油。

胸口晶核的搏动也渐渐与我衰弱的生命节奏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不再时刻带来撕裂般的悸动。

这天午后,石壁苔藓的荧光似乎比平日更亮一些。

容婆刚收拾了碗勺出去,藤帘再次被掀开。

进来的不是石青,也不是容婆,而是那位须发皆白如霜雪、拄着虬结木杖的老祭司。

他由两名健妇搀扶着,步履蹒跚,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和疲惫。

他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我坐起身时,骤然亮起惊人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炭火。

“圣灵使…”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带着激动和一种深沉的敬畏,微微欠身。

这个称呼让我下意识地蹙眉。我不习惯,更不认同。

老祭司似乎并未察觉我的抗拒,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颤巍巍地走到石榻边,健妇立刻搬来一个低矮的石墩让他坐下。

他枯瘦如鹰爪的手紧紧握着木杖,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我的胸口,仿佛能穿透那粗糙的麻布衣衫,看到里面搏动的冰蓝晶核。

“圣灵垂怜…晶核归位…血契贯通…”他喃喃自语,如同梦呓,脸上皱纹因激动而剧烈抖动。

“天不亡我大胤!天不亡我大胤啊!”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眼神狂热,

“圣灵使!你可知,你心口所承,乃是我大胤立国之基,护国之本——圣灵晶核!是当年太祖皇帝于昆仑绝顶,得圣灵启示,采九天星髓所铸!蕴藏天地至寒至纯之力,守护我大胤国运千秋!”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仿佛在吟诵着远古的史诗。

我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身旁“惊蛰”冰冷的剑身。

晶核在我心口搏动,散发出阵阵寒意,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老祭司的狂热。

“然…”老祭司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二十年前,邪星降世,污秽侵染!圣灵蒙尘,晶核黯淡!更兼…那篡逆伪帝,狼子野心,勾结域外邪魔,引动地火,污浊山河龙脉!”

他枯瘦的手猛地抓紧木杖,指节泛白,“国师巫咸大人…以身为引,以血为祭,拼得魂飞魄散,才护得晶核不落敌手!更以无上秘法,将晶核与殿下血脉相连,血契共生!以待…真龙觉醒,重燃圣火,涤荡乾坤!”

巫咸…血祭…魂飞魄散…血契共生…

这些词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我刚刚平复些许的心湖。

原来…是这样。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烙印,那强行捆绑的命运,源于一个老者在国破家亡之际,最绝望也最疯狂的献祭。是为了保护萧衍?还是为了保护这枚被视为国运根基的晶核?或者…两者皆是?

“如今!”老祭司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期待,“殿下真龙归位!圣灵使苏醒!晶核重光!血契贯通!此乃天意昭昭!复国大业,指日可待!”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捧在枯瘦的双手中,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

那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极不规则的、灰黑色的薄片。

看起来像是某种矿石被打磨而成,表面极其光滑,内里却仿佛封存着一片微缩的、缓缓旋转的冰蓝色星云!

那星云的形态和流转的轨迹,竟与我意识沉沦时看到的、那浩瀚冰冷星海中的圣灵意志核心,隐隐相似!

只是缩小了亿万倍,光芒也黯淡虚弱了无数倍。

“这是…”老祭司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虔诚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哀伤,“沉星台…最后的拓影。”

沉星台?我心头猛地一跳。那是前朝皇室观测星象、沟通圣灵的至高禁地!传说位于昆仑之巅,非帝血不得入。

“当年…污秽侵蚀,邪星蔽空,沉星台崩毁在即…”老祭司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巫咸大人…拼尽最后心力,引动残存的圣灵之力,将沉星台核心星图的最后影像…拓印在这块‘星陨石’髓心之中…为的…就是今日!”他将那枚散发着微弱冰蓝星光的石髓拓片,无比郑重地、双手捧到我面前。

“圣灵使!”他枯瘦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声音带着泣血的恳求,“唯有晶核之力,方能解读这‘沉星遗影’!唯有您,能引动遗影中的圣灵真意,助殿下…重燃圣火,修复龙脉,涤荡污秽,光复山河!此乃…圣灵赋予您的使命啊!”

那枚小小的石髓拓片,静静地躺在他枯槁的手心,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冰蓝星光。它像一块燃烧的炭,又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使命?

我看着老祭司那双燃烧着狂热火焰、盈满浑浊泪水的眼睛,看着那枚承载着沉重过往和更沉重未来的拓片。

指尖下,“惊蛰”断剑的龙纹冰冷而狰狞。

复国?山河?圣火?龙脉?

这些宏大而血腥的词汇,离那个在竹隐村菜畦边笨拙摘桑叶的“林大石”,离那个在破屋门槛上看着夕阳下挥锄身影恍惚的“林晚娘”,实在太远太远。

可指尖触碰到的冰冷断剑,心口搏动的冰蓝晶核,血脉深处流淌的微弱暖流…还有藤帘之外,那沉默如磐石的气息…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平凡易碎的梦,早己被彻底打碎。

我抬起依旧虚弱的手,没有去接那枚星光流转的拓片,只是缓缓地、用尽力气,将一首放在身侧的那截名为“惊蛰”的冰冷断剑,紧紧地、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冰冷的龙纹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容婆端来的米油温在矮柜上,散发着谷物的暖香。

石壁苔藓的荧光柔和地铺洒在石室内,将粗糙的岩石表面晕染出一层静谧的暗绿。身体的力气如同干涸河床里缓慢渗出的涓涓细流,虽然微弱,却真实地汇聚着。

我靠在厚厚的兽皮垫上,目光落在矮柜上那枚灰黑色的石髓拓片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内里封存的冰蓝星云依旧在极其缓慢地旋转,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晕。

老祭司狂热的话语和那沉甸甸的“使命”,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但此刻,更清晰的却是指尖下“惊蛰”断剑冰冷的触感,和胸腔里晶核那平稳了许多的搏动。

藤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没有脚步声,只有一道沉默高大的身影投射在石室的地面上。

是萧衍。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藤帘之外,隔着那道藤蔓编织的屏障。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凝实的轮廓,如同山岳般矗立在昏暗的光线里。

他肩胛处的伤似乎好了些,至少站立的姿态不再带着明显的僵硬和痛楚。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寂静中流淌。

他知道了老祭司来过,也猜到了那枚拓片的意义。

他没有进来质询,没有施加压力,只是站在那里,像一道沉默的界碑,隔开了石室内的虚弱与外界汹涌的暗流。

我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只握着“惊蛰”断剑的手,依旧苍白瘦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至少,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法动弹。

深吸一口气,积攒着那缓慢恢复的、微不足道的力气。

我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虚弱的内腑和胸口晶核的隐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我没有停下。

咬着牙,忍着眩晕,用那只没有握剑的手撑着身下的兽皮,一点点将身体的重心从靠坐,艰难地挪向石榻的边缘。

双脚终于接触到了冰冷粗糙的地面。

那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让我打了个寒颤。

双腿软得如同面条,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我死死抓住石榻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狂风中的芦苇。

藤帘外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仿佛本能地想上前,却又硬生生顿住。

只有那沉默的气息变得更加凝实,如同无形的臂膀,在黑暗中支撑着这片空间。

喘息片刻,再次积攒力气。

我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松开抓着石榻的手,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试探性地转移到虚软的双腿上。

剧痛和眩晕瞬间袭来!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就在即将摔倒的刹那,藤帘被猛地掀开!

一股带着汗味和淡淡草药气息的风卷了进来!

一只滚烫、有力、带着厚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托住了我的手臂和腋下,瞬间稳住了我倾倒的身体!

是萧衍!

他进来了!动作快得如同鬼魅!

我整个人几乎半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额头抵着他胸前的粗麻衣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布料下那灼热的体温和强劲有力的心跳。

他的手臂如同钢铁般稳固,支撑着我全部摇摇欲坠的重量。

那股属于他血脉的、厚重的灼热气息,透过薄薄的衣衫,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

心跳瞬间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热意。

“逞什么能?”头顶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怒意?不,更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的烦躁。

我咬着唇,没有回答,只是试图稳住自己,想要挣脱他的扶持。

但双腿依旧虚软无力,挣扎只是徒劳,反而让身体在他臂弯里蹭动,带来更多令人心悸的接触。

他显然也感觉到了我的徒劳挣扎。

托住我腋下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提离地面。

“站好!”他低喝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另一只手却极其自然地环过我的后腰,将我整个人更稳固地、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姿态揽住,支撑着我站立。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

我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硬滚烫的胸膛。

他灼热的呼吸拂过我头顶的发丝,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颤栗。

我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颈侧凸起的喉结,能清晰地看到那上面一道新鲜的、刚刚结痂的细小划痕。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变得粘稠而灼热。

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能听到他同样略显急促的呼吸。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几乎要驱散我骨子里的寒意,却又带来另一种更令人心慌意乱的燥热。

“我…可以…”我挣扎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闭嘴。”他打断我,声音低沉地响在耳畔,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那只环在我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他没有低头看我,目光似乎投向了石室某个角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就这样支撑着我,如同支撑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滚烫的手心隔着粗糙的衣料熨帖着我冰凉的腰肢和手臂,源源不断的暖意和力量顺着接触的地方涌入我虚弱的身体。

那属于他血脉的暖流,透过血契的联系,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汹涌,与我心口晶核冰冷的搏动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抗与交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石室里清晰可闻。

石壁上苔藓的荧光温柔地洒落,将我们依偎(或者说被他禁锢)的身影投在粗糙的石壁上,拉长,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息,也许是漫长的煎熬。

腿部的力量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丝丝,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无法支撑。

“我…站住了。”我小声说,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坚持。

萧衍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力道缓缓地、一丝丝地松开,带着一种迟疑,最终完全撤离。

托住我腋下的手也慢慢放开,却依旧虚虚地护在旁边,保持着随时可以再次扶住的姿态。

双脚重新完全接触地面,虽然依旧虚软,但至少能勉强站稳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那层薄薄的胸骨。

晶核冰冷的搏动似乎都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加快了几分。

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灼热的气息远离,冰冷的石室空气重新包裹上来,竟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能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我试着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如同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摔倒。但至少,能动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扶着旁边冰冷的石壁,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向着石室中央那处开凿出的、仅容一人转身的狭窄石窗挪去。

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额角的冷汗汇聚成滴,顺着鬓角滑落。

萧衍沉默地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他没有再伸手搀扶,只是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那无形的、凝实的气息始终环绕着我,带着一种强大的安定感,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我:倒下,也无妨。

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异常艰难。终于挪到石窗前,我喘息着,双手撑在冰冷的窗沿上,稳住虚脱的身体,才敢抬起头,向外望去。

石窗开凿在石壁高处,窗外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而是一片令人豁然开朗的景象!

外面并非逼仄的甬道,而是一个巨大无比、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幽深峡谷!

我们所处的“隐鳞窟”,似乎位于这巨大峡谷一侧陡峭的岩壁之上。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能听到隐约的、如同呜咽般的风声和水流声从极深处传来。

抬头仰望,峡谷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刀劈斧削般的巨大岩壁,在极高的、几乎难以目及的地方,一道狭窄的天光如同银色的匹练,从一线天的缝隙中顽强地倾泻而下!

那束天光,穿过不知多高的距离,穿透峡谷中弥漫的、终年不散的稀薄雾气,如同神圣的光柱,斜斜地投射在对面巨大岩壁的某一片区域。

光柱之中,无数细微的尘埃如同金色的精灵般飞舞。

而被天光笼罩的那片岩壁,并非死寂的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极其茂盛、郁郁葱葱的…苔藓和地衣!

它们在微弱天光的滋养下,顽强地生长着,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翠绿、墨绿、鹅黄甚至暗红的色彩,如同给冰冷的岩壁披上了一件巨大的、生机盎然的锦绣华服!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片被天光偏爱的“生命之壁”上,无数条细小的、如同银链般的瀑布,正从岩壁更高处的缝隙中渗流出来!

它们并非气势磅礴的飞瀑,而是极其纤细、晶莹的水流,顺着岩壁的纹理和那些茂盛的苔藓地衣蜿蜒流淌,在光柱中折射出七彩的虹光,最终汇入下方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水声叮咚,如同无数细小的玉珠落入银盘,在这巨大幽深的峡谷中,汇聚成一片空灵而缥缈的仙乐!

而在我们这边的岩壁上,距离石窗下方不远,一条同样由人工开凿出的、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行的悬空石栈道,如同巨蟒般紧贴着陡峭的岩壁,向着峡谷两侧的黑暗蜿蜒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栈道边缘粗糙,布满了岁月和风霜的痕迹。

天光,生命之壁,飞瀑流泉,悬空栈道…这深藏于十万大山腹地、人迹难至的幽谷,竟蕴含着如此鬼斧神工、动人心魄的壮丽与生机!

它像一幅被遗忘在时光尽头的古老画卷,沉寂、神秘,却又在无声中诉说着生命的顽强与自然的伟力。

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久久无法言语。

胸中那股因血契、晶核、使命而郁结的沉重,似乎在这浩渺天光与磅礴生机面前,被无声地冲淡、稀释了。

心口冰冷的晶核搏动,似乎也在这空灵的水声与盎然的绿意中,变得平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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