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棠生日当天,林知夏从清晨到准备过程中的心理活动描写:
灰白的天光勉强透光厚重的绒布窗帘缝隙,将房间里残留的黑暗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凌晨五点不到,林知夏就从一场混乱不堪的噩梦中惊醒。梦里的碎片冰冷而沉重,碎冰的寒气刺骨,猩红的口红划过脸颊的触感粘腻恐怖,最后定格在苏棠那双沉沉的、带着巨大困惑的眼睛里,如同不可名状的深渊向她洞开……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搏动,带着不祥的悸动。指尖冰凉。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薄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让她一阵阵发冷。
今天……是她的生日。不是我的……但,是她的刑场日。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铁钳,狠狠了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恐惧,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知道,这场为苏棠的生日盛宴,主角或许在别人眼中是那位众星捧月的苏家公主,但对她林知夏而言,那是无法逃脱的审判台。
清晨的苏宅异常安静,只有隐约传来的远处佣人们轻手轻脚的准备声。林知夏几乎是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挪进了洗漱间。冰冷的大理石盥洗台像一块寒冰,散发着凉气。
她拧开水龙头,冰凉刺骨的自来水猛地冲击在手指上,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掬起一捧水,用力拍在自己脸上。刺骨的冷意在瞬间激醒了一些麻木的神经,也让恐惧变得更加清晰。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得过分的脸。眼下的乌青透着一股病态的疲惫,那双总是带着怯懦和谨慎的眼睛里,此刻更是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惊惶,像一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小鹿。她用沾满冷水的手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穿上复古女仆装表演节目……
管家昨晚的话如同冰冷的判决书,在她脑中回响。复古女仆装……她曾在那些描绘遥远年代的冰冷书页里见过图片。束胸、巨大的围裙、笨重蓬松的裙摆……象征着一种彻底的从属关系,一种被剥夺了所有个体身份的、服务于主人的标签。
苏棠要的,显然不是让她扮演女仆那么简单。她是要把这份标签,当众烙在她的身上!在所有的宾客面前,把她从“林知夏”这个残存的符号,彻底变成一个名为“苏棠专属玩偶——女仆林”的展示品!
心脏一阵紧缩,沉闷的痛感袭来。她慌忙从口袋掏出药瓶,干咽下一颗药片。冰凉的硬塑料药瓶外壳硌得手心发疼。
冷水无法洗刷掉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反而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试图从那张惊惶失措的脸上找到一丝可以抵御这一切的力量,却只看到了更深的无助。脸颊上残留的水珠,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洗手间里砸落的眼泪和后来被抹在脸上的、来自主人的冰冷指腹……那种被标记的、无力反抗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而来。
洗漱像一场漫长而痛苦的仪式。每一次撩水、擦拭,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冷水划过被头发遮掩的耳际,那里被剪短的一小片发丝似乎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苏棠反复无常的手段。这一次,是精神的凌迟,是彻底的身份剥夺。
回到房间,那套精致的复古女仆装己经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女佣折叠得一丝不苟,放在她床头的丝绒靠背椅上。象牙白的束胸,黑色带繁复蕾丝花边的围裙,质地考究却散发着一种陈旧束缚气息的蓬松长裙……像等待献祭的、华丽又令人作呕的祭品。旁边还有配套的白色长袜和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粗跟小皮鞋。
看到这套衣服的瞬间,林知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恐惧如同实质的绳索,紧紧勒住了她的脖颈和心脏。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仅仅是想象着穿上它、站在聚光灯下暴露在所有人审视的目光里,那份羞耻感就足以将她撕碎!更别提还要“表演节目”!
她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死死地盯着那堆布料,仿佛那不是衣物,而是缠绕着毒蛇的荆棘丛。穿?还是不穿?这个选项毫无意义。她根本没有任何选择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由灰白逐渐染上一抹浅淡的金色,但房间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楼下开始传来餐具轻碰和佣人们布置场地、压低声音交谈的细微声响。生日宴的气氛正在无声地酝酿、升温。而这温度,在林知夏的感受里,却如同将熄烬灰里的余烬,灼热地炙烤着她的恐惧。
最终,在门外传来象征性却不容拒绝的敲门声时,林知夏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她伸出冰冷而颤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件束胸。
冰凉、坚硬的材质。
繁复的系带勒紧身体的感觉,伴随着每一次呼吸的费力起伏,带来一种强烈的、肉体被强制塑形的压迫感。巨大的裙摆沉重地束缚着双腿,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蓬松的裙撑让她感觉像被困在一个移动的巨大鸟笼里。当那双擦得过于明亮的黑色皮鞋套上她冰冷的脚,脚踝处残留的、曾被苏棠手指攥过的幻痛似乎又被唤醒了。
每一个纽扣的扣紧,每一条系带的拉扯,都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林知夏”这个人紧紧地捆绑、包裹、重塑。镜子里的人影逐渐变得陌生——那个穿着白色束胸、围着巨大黑色蕾丝围裙、面容苍白惊惶的女孩,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
她是谁?
那个镜中陌生的身影,只是苏棠意志的延伸物,一个叫做“生日道具”的东西。
穿戴完毕,她僵硬地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她,华丽而空洞,像一具被精心打扮的木偶,等候着操纵者的提线。心脏在勒紧的束胸下艰难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沉重的、濒临崩溃的滞涩痛感。汗水不知何时浸湿了额角碎发,黏在冰冷的皮肤上。那份羞耻、恐惧和被物化的绝望感达到了顶点。
楼下的乐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夹杂着宾客陆续到达时模糊的寒暄笑语声。那欢乐的声音,在林知夏听来,却如同地狱盛宴开席的号角。
她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被束胸勒住的肺部只能感受到更加窒息的压迫。她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看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可怜的玩偶形象。打开房门,门外等待的女佣没有任何表情,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知夏提着她那沉重而蓬松的裙摆,像个被宣判的死刑犯,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即将为她搭建好的、名为“生日惊喜”的华丽刑台。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的刀刃上。她知道,在那片喧嚣的中心,等待着她的,不一定是毁灭性的打击,但一定是某种形式的“烙印”。而能否熬过去,她那颗脆弱的心脏,是否能承受这精神与环境的双重酷刑?无人知晓。
她只知道,那个名为苏棠的审判者,她的目光,也许正在某处,无声地、牢牢地锁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