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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星娱乐委托事件的风暴席卷而过己经两周，留下的并非遍地狼藉，而是一种诡异的喧嚣后的反差。红砖小楼依旧矗立，但门缝里塞满的媒体采访邀约函、邮箱里爆炸的未读邮件、以及事务所官方账号下疯狂跳动的粉丝数字，都无声宣告着“鉴茶事务所”这个名字，己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小小事务所。
袁行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和热搜：微博热搜#鉴茶事务所首播屠神#的词条下，评论依旧以每秒为单位的速度刷新；短视频平台充斥着赵鼎咆哮、王勉表情崩坏的鬼畜剪辑；各大论坛分析贴盖起高楼，争论着事务所的“神仙操作”与“道德边界”。
“啧，看看这数据！”袁行含糊不清地嚷嚷，手指在触控板上狂舞，“粉丝量三天破百万！私信爆炸！艾特爆炸！话题阅读量……妈的，天文数字！顾老师！肖爷！我们的热度不减！”
肖施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梧桐道上几个举着手机、探头探脑试图寻找事务所最佳拍摄角度的年轻人，眉头蹙得更紧。“流量是沸水，”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袁行键盘的噼啪声，“能烹茶，也能烫死人。”
她转身，走到茶台前，拿起顾铮刚斟出的一杯茶，是温润的熟普，汤色红亮。她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汤在杯中微微晃动，映着屏幕上跳动的光点。“我看过一些，你看看这些留言，核心诉求有什么共同点？”
袁行调出几条高赞评论，投影到主屏上：
“@鉴茶事务所 求求了！帮我查查我老公/老婆/老板/闺蜜是不是绿茶！我出不起一百万，但可以众筹！”
“跪求开放平价鉴定通道！打工人不配拥有真相吗？！”
“太牛了！但说实话，这么查下去，万一哪天挖到委托人的黑料怎么办？岂不是引狼入室？”
“感觉有点可怕，连王勉这种老狐狸都被扒得底裤不剩，普通人在你们面前还有秘密吗？”
“@鉴茶事务所 敢再接明星鉴定单吗？顶流那种？保证话题度爆表！”
“……”
顾铮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袁行的兴奋、肖施的冷静，都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波纹却转瞬被更深沉的平静吞没。
“看到了？”肖施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一个小小的休止符，“咨询像雪片一样，九成九都在问怎么委托。可真正需要帮助的那些被职场霸凌、被情感欺诈、身处困境的普通人，看到我们动辄百万的报价，恐怕连点开私信的勇气都没有。剩下的，要么是猎奇，要么……本身就藏着掖着，想借我们的刀杀人，又怕引火烧身。这局面，是烈火烹油，也是空中楼阁。”
袁行抓了抓头发，“要我说，干脆开个线上付费咨询？反正现在粉丝量也有了，适当割割韭菜也无妨，99块一次，AI鉴茶，薄利多销？或者搞个‘绿茶指数’排行榜？流量变现嘛……”话没说完，就被肖施一个凌厉的眼刀驳了回去。
“业务停滞，”顾铮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深潭般的平静，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未必是坏事。”
袁行和肖施同时一怔，看向他。
顾铮继续说道：“鼎星的委托，我们撕开了王勉的假面，却意外也把自己推到了聚光灯下。热度是双刃剑，能带来关注，也会招致更深的窥探和更多不怀好意的试探。那些涌入的‘委托’，有多少是真心求一个真相，又有多少是披着羊皮的狼，想将我们拖入新的泥潭，甚至成为他们博弈的棋子？”
他略略一顿。“这段时间的‘冷’，是沉淀，也是筛选。让喧嚣落定，让真正需要鉴茶、也经得起鉴茶的人，浮出水面。急流勇退，有时比激流勇进更需要智慧。我们需要时间，看清这潭水下的暗涌。”
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对“错过商机”的惋惜，只有一片勘破虚妄的澄澈。“更何况，”他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极淡，却带着一种洞察的锋利，“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那些看似慷慨的流量，索取的代价，我们未必付得起。”
窗外，一阵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对这番话的无声应和。
“吱——嘎——”
事务所那扇沉实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道缝隙。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迟疑和谨慎。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缝的光影里，将戴在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
那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妇人。身量不高，穿着件质地精良的藏青色立领中式薄呢外套，剪裁合体，衬得身形清瘦而挺拔。头发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低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几缕银丝。
她脸上没有太多岁月的沟壑，皮肤白皙，只是眼角有着细密的纹路。她手里拎着一个深棕色、款式简约但质感极佳的皮包，此刻正微微侧着身，安静地、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地扫视着事务所内部。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袁行伸出头粗粗看了一眼，嘴里不耐烦地嘟囔，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又是哪家不开眼的媒体？门口贴那么大的纸不认识字啊？说了多少遍了，不接待采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袁行的声音不大，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安静里，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钻进了门口老妇人的耳中。
老妇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清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又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她没有立刻退开，也没有动怒，只是依旧维持着那个微微探身的姿势，目光带着更深的好奇。
“哦？是个大妈啊？我们叫鉴茶事务所，不是真卖茶叶的……好吧，己经再也不卖茶叶了，您走吧！”袁行补充道。
然而，探出脑袋的肖施，在看清门外人影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她一把按住袁行下意识要抬起来驱赶的手，力道之大，让袁行疼得“嘶”了一声。
“闭嘴！”肖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罕见的急促和凝重，近乎耳语，只有近在咫尺的袁行能听清，“眼珠子瞪那么大当灯泡使吗？看清楚了再放屁！”随即以一种与她平日干练截然不同的速度，两步并作一步，几乎是“飘”到了门口！
脸上瞬间切换出得体的、带着十二分敬意的笑容，对着门外的老妇人微微躬身，同时利落地将门完全拉开，让出通路，声音清晰而恭谨：
“苏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快请进！外面风大，请里面坐！”她的姿态自然流畅，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方才对袁行的疾言厉色判若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