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银簪
第四十四章 银簪
午后日光懒懒铺在青石长街上,程妄竟破天荒没骑马,只带了流云,与季仪言一同步行。
街市喧嚣,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成一片市井的暖流。
程妄脚步不疾不徐,目光掠过两旁林立的铺面,却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摊前停下。
摊主是个须发花白的老翁,面前只一块粗布,散乱放着些首饰。
“瞧瞧。”
程妄随手一指那堆玩意儿,语气随意得像在点兵。
他并不觉得这些东西的廉价,相反,那的雕刻一看便知是老人家自己做的。这样的东西,反而增添了些味道。
大概就是,满汉全席他吃腻了,现在就喜欢喝点野菜白粥。
季仪言依言上前,目光落在一支银簪上。
簪身光滑,顶端是朵朵盛开的海棠,和她院中的一般无二。
程妄顺着她目光看去,没有犹豫,伸手拿起戴在她发中。垂下的小小流苏晃动下,显的格外灵动。
流云立刻上前,摸出几个铜板递给老翁,尽职尽责的充当货架与付钱的。
季仪言下意识抬手抚摸上银簪,抬眸时四目相对,隐有温情流动。
“侯爷怎知妾身喜欢这个?”
程妄屈指剐蹭她鼻尖:“你那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我还有些事,你难得出门,逛逛再回去。”
季仪言乖巧点头,目送程妄与流云离开,却没有真的在外面闲逛,毕竟她身上的银子,着实不多了。
抬手将银簪摘下握在手中,这东西若是明着戴回侯府,指不定又要遭遇什么。
刚踏进宣化侯府大门,一个声音便从阴影处传了过来:“季姨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赵嬷嬷堵在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
季仪言指尖下意识蜷紧,那支银簪硌着掌心,微微垂首:“是。劳烦嬷嬷带路。”
夏蝉心头一紧,急忙跟了上去,落在季仪言身后半步。
夫人找主子准没好事,偏生清明和惊蛰都在花檐阁做活,她现在想求救都不知道找谁。
梧桐苑正厅,季晴敏端坐在主位。
她盯着季仪言一步步走近,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般,恨不得将人扎个稀巴烂才解气。
“跪下。”
季晴敏声音不大,但极为冰冷。
季仪言身形一顿,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跪在地上,姿态卑微:“夫人。”
“呵!”
季晴敏冷笑一声,扶着扶手倾身向前:“季仪言,你好大的胆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侯爷?”
她话音未落,门外候着的两个婆子便立刻动手。
一个反剪了夏蝉的胳膊,捂住她的嘴,将她按跪在门边。
另一个则按住季仪言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动弹不得。
赵嬷嬷无声无息地立到季晴敏身侧,面无表情。
季晴敏胸口剧烈起伏着,嫉妒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看着季仪言那张难掩清丽的脸,一股暴戾的冲动直冲头顶。
她需要这个庶妹快点生下孩子,她知道自己该忍耐,该施舍一点恩惠,让她更加尽心尽力。
而且,侯爷宠着她,一定也能让她快些怀孕。
可是凭什么?
外出的小厮回来跟她说,侯爷不但陪季仪言逛街,甚至还亲手买了簪子给她戴上了。
季晴敏目光落在她手上,那露出的海棠花晃的她双眼翻红。
凭什么!
她季晴敏才是宣化侯夫人,她曾几何时享受过丈夫这样的陪伴?
季仪言感受到她的目光,下意识蜷紧手指,却被身后的婆子粗暴地掰开。
季晴敏伸手拿过那支银簪,举高了对着窗棂泄进来的光,心中竟多了几分凄苦。
“真好看...侯爷亲手挑选的簪子,真好看...”
季仪言轻轻咬住下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季晴敏现在不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刻,季晴敏迅速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后扯。
季仪言无法反抗,仰着修长脖颈,眼尾微红,蹙着柳眉。
“夫人...”
“闭嘴!”
季晴敏盯着她这副样子,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
她另一只手握着那支银簪,赵嬷嬷会意,迅速上前将季仪言的右手掰开。
季晴敏此时已经说不清是什么状态了,癫狂?嫉妒?愤怒?
都不是,她此刻只想折磨这个女人。
银簪簪尖抵着食指缝中狠狠刺了进去,到底是簪子,簪身粗了些,一次没成功,季晴敏便踩着她的手,硬掰着手指刺了进去。
“啊!”
季仪言脸色苍白,血珠从伤口处滚落。十指连心,那般非人的痛让她不自觉挣扎起来。
可她越挣扎,季晴敏就越起劲。
她就这么握着银簪转动,让伤口被金属剐蹭。
季仪言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汗,只是用那破碎的声音求饶。
“夫人…夫人饶命……”
“妾身…妾身清楚自己的身份…绝不敢…不敢勾引侯爷……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夫人…为了早日…早日生下小主子…帮夫人固宠啊……”
“固宠?”
季晴敏像是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攥着头发的手又收紧几分,几乎要将发丝扯断:“我用得着你来帮我固宠?一月又一月,你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得了侯爷的宠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甚至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季仪言用力摇头哭腔可人:“妾身没有...妾身冤枉...夫人...妾身知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
簪子被猛地拔了出来,带出一缕血线。
季仪言左手食指指甲缝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痛得眼前发黑,身体软倒下去,又被身后的婆子粗暴地提住。
季晴敏将那簪子戴在季仪言已经凌乱的发髻当中,掐住她脖子扯到面前:“再有下一次,我要你死。”
季仪言虚弱的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格外虚弱:“妾身...妾身明白...妾身记住了...”
季晴敏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指尖淌血的人,心头邪火随着这残忍的发泄散去了一些,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更深的疲惫烦躁。
她厌恶的踹了一脚季仪言,赶苍蝇一般摆摆手:“滚出去,少在这里碍眼。”
按着季仪言的婆子立刻松手,她的双臂,无力的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