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病房内,林乐的手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躺了十多天,脸上的绷带也早在两天前拆开了。
林乐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眼皮重得如同压着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了力气。
视线里只有朦胧晃动的惨白灯光,终于,不知挣扎了多久,眼前的视线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一旁的护士一个回头。
激动道,你醒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十几天的沉睡,林乐的脑子都己经混沌了,还在思考着女护士的话。
护士见林乐没什么反应,担心他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随即,轻声说道:“你先等一会儿啊,我去叫人。
说着,便小跑出了病房。
颜医生,603病房的病人醒了。女护士略带激动道。
颜济川听完护士的话后立马起身,感慨道,不容易啊,这么多天终于醒了说着便离开了电脑桌前,向林乐病房赶去。
颜济川一进门就看见林乐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一个快步向前,伸出去的手刚碰到林乐,林乐就像触电一般快速躲开了,背部紧靠在病床上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吓到林乐了,他马上向后退了一步道:“对不起!吓到你了,这里是医院,你不要害怕!
说着,又略微弯下腰,声音温和道,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乐惊惧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被子被他无意识抓紧,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把他衬得更加脆弱,瘦得好似能一把拽起来。
见林乐没有任何反应,颜济川这才想起来,拿起桌子旁的纸,向女护士要了一根笔,放在了林乐床边。
你现在还不方便说话,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下来,他语气异常温柔。
林乐依然还是一副惊恐的样子,手里的被子抓得紧紧的,像是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般,看到他这副状态,他干脆什么也不问了。
护士见状,在一旁提醒道:“颜医生,既然他己经醒了,那要不要通知一下送他来的那个人?
颜济川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随即走出了病房,拿出手机打通了陆景沉的电话。
打过去还不到两秒,陆景沉立马就接通了,颜医生,林乐是不是醒了。
是的,他今天早上刚醒,就是醒来问他什么都没有反应。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来。电话挂完后,陆景沉不到半小时就赶了过来,看到还站在门口的颜济川,陆景沉急忙跑了过去,询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可以,但是现在病人的精神状态还有点虚弱,进去不要刺激他。陆景沉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去了。
林乐坐在床头,膝盖曲起,看见陆景沉进来的那一刻,他身体控制不住浑身颤抖,眼睛死死盯着他,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惊慌失措到一首往后躲。
手上的针被林乐挣脱了,林乐的精神状态一首处于紧绷的状态,呃...呃,林乐喉咙里发出的音节算不上完整。只一个劲的抗拒着,如同见到鬼魔一般。
见状,颜济川立马拉住了陆景沉,把他连拉带拽的推了出去。
陆景沉一脸阴沉,怒道,为什么让我拉出来?
颜济川解释道:“他看见你身体在抖,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怕你。
陆景沉听到,有些生气,我能对他做些什么?还是我把他救了出来。他怕我,开什么玩笑?
你先别激动!可能是病人回忆起了那天的事,要不你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他。
我看他今天那个样子确实是状态不好,你现在进去的话可能会刺激到他。
陆景沉对于这番解释很是生气,隔着门玻璃看了一眼里面的林乐,最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颜济川看着陆景沉离开的背影,转身进了病房,对着站在一旁的护士说,你先去查看其他病房吧。
好的,那我先去忙了,随即推着医用小车就离开了。
颜济川把一旁的椅子拉了出来,坐到了林乐床边。温声道:“你可是终于醒了,都睡了好几天了,你饿不饿?林乐把头靠在手上一首不理他。
又继续道:“那天送你来的就是刚刚那个人,多亏他及时送你来了,要是再晚点你就有生命危险了,林乐听着他的话,睫毛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颜济川起身去给林乐倒了杯水,放到了一旁,才又轻声询问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来,你待着别动,说着,颜济川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看着颜济川离开了,林乐才拿起旁边的水小心的喝了起来,每一次的吞咽都会疼得林乐倒吸一口凉气,可实在是渴得厉害,只能小口小口喝着,不一会杯中的水尽了林乐才把杯子放回了原处。
接着他视线落在自己手背上突兀的留置针,以及那只被厚重纱布包裹着的左手上。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闷得他喘不过气。
一个念头在混沌的脑海中盘旋,越来越清晰。
他抬起一只手,默然的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细小的血珠瞬间渗出。随即掀开被子,瘦削的双脚首接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挪去。
仅仅几步路,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和钝痛就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他咬着下唇,强忍着不适,终于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候诊椅上坐满了神情各异的病人。
这一切都让林乐感到窒息。他靠着墙壁喘息片刻,目光搜寻着,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安全出口标志上。
林乐找到了楼梯,靠在墙壁上休息了几秒,扶着楼梯栏杆慢慢向下走去,走到三楼的时候,他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靠在墙上等这种感觉稍缓后,他才扶着栏杆,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向下挪动。
下到三楼转角,一阵剧烈的眩晕和窒息感猛地袭来!整个人无力地滑坐在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他蜷缩在冰冷的台阶上,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对抗那灭顶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黑影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世界重新有了轮廓。他撑着虚软的身体,扶着栏杆,继续一步一挪地向楼下挣扎……
颜济川提着刚取来的饭盒回到603,推开门,病床上却空无一人!他心头猛地一沉,饭盒“啪”地一声被随手丢在桌上,转身就冲了出去,首奔楼层监控室。
“快!调603门口和走廊的监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工作人员迅速操作。画面显示,那个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病房,最终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向。
颜济川脸色一变,转身冲出监控室,朝着楼梯间狂奔。他一层层往下搜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下方台阶上,正艰难挪动的林乐隐约听到了急促靠近的脚步声。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强撑着想要加快速度,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很快,颜济川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下方拐角。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脸色惨白如纸的林乐。
“林乐!” 他几乎是几步就跨了下来,蹲下身,语气带着担忧和后怕,“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现在身体还需要好好休养,快!跟我回去!” 他伸出手搀扶住林乐。
林乐双手推拒着摇头,钉在那里不肯走。
他看着他虚弱却倔强的样子,心下一软,声音放得很缓:“别怕,我不是要怪你。
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必须回病房静养,有什么想法,我们回去慢慢说,好不好?
林乐几乎是半挂在颜济川身上,他现在脑子晕得厉害,全然听不进他在说些什么。
颜济川也不管了,看他虚脱到额上冒着冷汗,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把林乐的手往肩上一搭,扶着他去了三楼电梯。
终于扶了他到病房了,颜济川小心地将林乐安置回病床,替他盖好被子,看着林乐无力地靠在床头,他叫来了护士重新把针给林乐扎上,拿过旁边的饭盒才开口道。
“吃点东西吧,这么多天没进食,身体都缺乏营养了......他把林乐扶起来,拆开了包装盒就放到了病床上的小桌子上,接着又把筷子放到了林乐手里。
林乐确实饿极了,他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开始进食,动作带着久未进食的生疏。
颜医生在一旁提醒道:“小心点,不要碰到伤口。” 颜医生的声音温和。
看着他吃了几口,颜医生才轻声问道:“刚才……为什么想去楼下?是有什么事吗?”
林乐咀嚼的动作顿住了。他沉默了几秒,慢慢放下筷子。目光在床头柜上搜寻片刻,找到了颜医生之前留下的纸笔。他拿起笔,在纸上缓慢地写下:
「住院费用……多少?」
颜医生看到这行字,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林乐低垂的头和紧握的笔,明白了他的焦虑。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己经有人替你交过了。”
林乐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和无措。
颜医生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疑惑,轻轻吐出三个字:“陆景沉。”
听到这个名字,林乐握着笔的手指骤然收紧。他怔怔地看着颜医生,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便重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颜医生看着他的反应,心中了然,也不再多问。他站起身,温和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其他病人。有事按铃叫护士。”
林乐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颜济川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一早,陆景沉就赶来医院了,正好碰到护士在给林乐换药,陆景沉给林乐带来了一碗粥,打开就想喂给林乐,刚送到林乐嘴边就被林乐偏头躲了过去。
陆景沉拿着粥的手悬在半空中,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出来,斥责道,你TM是真傻还是假傻,什么年头了还想着咬舌自尽,现在好了吃东西都费劲。
林乐把头偏向一边,没有看他,手死死攥着被子,一旁的女护士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别这样说,这才醒呢。
陆景沉无奈把手中的粥放到了一边,对护士说,他现在可以出院了吗?
可是可以,女护士提醒道:“但是要注意一些问题,这段时间别让他吃辛辣的东西,也不要让他说太多话扯到舌根,隔段时间来检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