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
玻璃橱窗映出他的影子,运动服袖口还沾着下午抢救时的消毒水痕迹——那是他故意没换的,方便苏棠吐槽“大少爷终于不穿高定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屏幕亮起王慧的名字。
“林先生,刘老刚喝了点粥,精神头足得很。”护士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掩不住急切,“他说要是您今晚不来,他能攥着床头铃闹到天亮。”
林昭低头看了眼豆浆,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
“我马上上来。”他把豆浆塞进自动售货机旁的垃圾桶。
住院部七楼。
林昭走到312病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沙沙声。
推开门,刘建国半靠着枕头,膝头摊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上“伤寒论集注”几个字被得发亮。
“小同志。”老人抬起眼,浑浊的瞳孔里像落了星子,“我等你很久了。”
林昭拉过椅子坐下。
“刘老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听着。”
“交代?”刘建国笑出满脸褶子“我是想问,你下午按的那几个穴,是手少阴心经的少冲、神门,还是任脉的膻中?”
林昭心里一跳。
下午抢救时他用的是系统奖励的《难经篇》基础针法,结合八极拳的“寸劲”催发穴位,本以为用“跟爷爷学过”能糊弄过去,没想到这退休老中医眼尖至此。
“是少冲、神门,加膻中。”他如实道,“爷爷说过,急病先开神门通心脉,再用膻中提气。”
刘建国的手指在书页上敲出轻响:“那你说说《黄帝内经》里‘阳胜则热,阴胜则寒’,怎么对应到中风闭证的急救?”
林昭忽然明白老人为何急着见他——这哪是致谢,分明是考校。
他想起系统刚解锁的《难经篇》里关于“阴阳离决”的注解,喉结动了动:“中风闭证属阳闭者,痰热内闭,当取十二井穴放血以泄热;属阴闭者,寒湿阻窍,得用大椎、命门温阳。下午刘老的情况是痰瘀闭阻,所以我用少冲泄心火,神门通心脉,膻中提宗气……”
“好!”刘建国拍床板的声音惊得走廊里的护士探头,“王护士长,拿我的笔记本!”他转头时,林昭看见他眼尾泛着水光,“我退了十年休,就没听过这么通透的解释——你这是跟哪个老神仙学的?”
王慧从门外闪进来,手里抱着个黑皮笔记本。
“家祖以前是民间中医。”他没提系统,只模模糊糊带过,“可惜他走得早,只教了些皮毛。”
“皮毛?”刘建国把《伤寒论集注》推过来,书脊处夹着张泛黄的药方,“那你看看这个,我当年在西北治大骨节病时的方子,用川乌、草乌温经,可总有人喝了上火……”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棠抱着个帆布包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夜露,显然是从社区赶过来的。
她看见林昭坐在病床前,手里翻着老医书,眉心微蹙的模样像在看公司财报。
“苏棠?”林昭转头,声音里带着点惊讶。
苏棠没说话,只慢慢走进来。
她看见刘建国眼里的光,看见王慧笔下飞转的笔记,又看见林昭指节抵着下巴,说“可以加两钱知母,苦寒润肾,平衡乌头的燥性”时,喉结随着说话的节奏上下滚动——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不戴墨镜,不插兜,不吊儿郎当地说“这有什么难的”。
“原来你……”她喉咙发紧,后半句被林昭截了去。
“原来我不是只会遛狗的时候踩坏你种的月季?”他笑着,伸手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刘老的医书比我有意思多了。”
刘建国忽然拍了下大腿:“小同志,我有个学生在明珠社区卫生所,下个月他们要办义诊……”
“叮——”
林昭的太阳穴微微一跳。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开:“医术等级提升至‘难经·大成’,解锁技能‘五运六气推演’,可用于预判疾病流行趋势。”他垂眼时,看见苏棠正盯着他手机屏幕——那里浮着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界面,淡蓝色的光映得她睫毛忽闪。
“看什么?”他轻声问。
苏棠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看你是不是又在偷偷打游戏。”
“哪敢。”林昭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帮独居老人修水管时磨的,“刘老刚才说社区义诊,要不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林昭摸出来,是条未知号码的短信:“林少好手段,深夜探病也不忘秀恩爱。”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里有辆车的远光灯突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再看时,那辆车己经拐出了停车场,只留下尾灯光晕里,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了?”苏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满窗夜色。
“没事。”林昭把手机收进兜里,指尖轻轻敲了敲她手背,“刘老刚才说的义诊,你社区要是需要人……”
“要!”苏棠眼睛亮起来,“我们社区好多老人舍不得去大医院,正愁找不到靠谱的大夫——你、你愿意来吗?”
刘建国在旁边笑出了声:“小同志的本事,我打包票。”
王慧合上笔记本,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一点了,刘老该休息了。”她转头对林昭眨眼,“林先生,明天我让护士把今天的笔记整理好,您过目?”
林昭扶着苏棠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刘老,您的《伤寒论集注》……”
“拿去吧。”老人挥了挥手,“好书要传给懂的人。”
走廊里的夜灯昏黄,苏棠的帆布包蹭着林昭的运动裤。
“你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她仰头看他,发顶蹭到他下巴,“像换了个人。”
“那平时的我,你讨厌吗?”
“讨厌。”苏棠笑,“但现在的你……”她顿了顿,“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林昭低头,看见她耳尖在灯光下泛着粉。
他刚要说话,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系统提示:“检测到‘社区义诊’事件触发,是否提前开启任务线?”他没急着回应,只是望着苏棠发顶的小卷毛,轻声道:“明天陪我去买套白大褂?”
“啊?”
“义诊总不能穿运动服。”他笑,“总被你吐槽‘纨绔’,总得改改。”
苏棠的脚步顿住。
她想起下午抢救室里,林昭弯腰整理仪器的模样;想起此刻他手里抱着老医书,指节还沾着书页的旧纸香;想起他说“改改”时,眼里有星星在跳。
苏棠突然抓住他的袖子:“那……明天早上八点,社区门口。我带你认认要义诊的老人。”
林昭转身时,瞥见楼梯间阴影里闪过一道人影——鸭舌帽,黑夹克,和停车场那个身影重叠。
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系统界面上“五运六气推演”的图标正微微发亮。
“盯紧点。”暗处传来压低的男声,“那小子最近动静太大。”
他笑了笑,转身往电梯走去。
明天,该去社区转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