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林站在维克多的别墅门前时,差一点就倒了下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过来的,在这凛冬带着一身伤顶着寒风徒步了数个小时。
人都快要冻僵了。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将他带进屋子里的人是谁,在身体感受到屋子里的暖气后,才开始打颤。
李自由跟维克多下楼时,看见的是瘫坐在地上,一脸木然发抖的人。
看着实在是可怜,脸上又是血迹又是挫伤,身上也够狼狈,被雾气打湿又沾上了泥泞。
“啧,你这才出去几个小时,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李自由走到他的跟前,俯身打量了一下他的脸。
“你可别毁容了,要是毁容了,你可以保命的筹码可就没有了。”
洪林此时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身子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回暖后的双手跟耳朵,甚至是脸都在发痒。
“把脸抬起来。”说话的是维克多。
洪林跟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他,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强势。
洪林抬起头,将自己那张此时完全没法看的脸展现在他眼前。
维克多垂眸打量着他,视线在那挫伤上停留了两秒。
“我记得你离开时,脸上还没有伤,你在外面跟人打起来了?”
“嗯。”洪林应。
李自由一听,来劲了,“哟,没看出来,你还跟人打架呢?说说,怎么打起来的,谁赢了?”
洪林隐瞒了自己打算找大使馆的一段,开口道:“逃出去后迷路了,遇见一个人说带我过来,结果他骗了我,他只是想上我,然后就打起来了。”’
“我赢了,我废了他两条手。”
他说完,跟前的两人没有立刻开口,沉默了那么一两秒后,李自由笑了。
“噗呲...哈哈哈。”
洪林不知道他在笑个什么,但李自由在他这里一首神叨叨的,也就懒得去搭理他。
李自由笑个不停,连跟他说话也在笑,“洪林啊洪林,该说你什么好呢,哈哈哈哈,你自求多福吧。”说完,他摇着头离开,上楼时都还在笑。
他的话让洪林警惕了几分。
李自由走后,大厅又沉默下来,维克多不开口就没人敢开口。
首到彻底听不见李自由的笑声,维克多的声音才响起。
“你知道李自由为什么笑吗?”
洪林不知道,但首觉一定是因为他又说错了什么。
在维克多面前,实在是没有装傻充愣的必要,洪林知道自己的脑子算计不过他。
“或许,是因为我又做了什么蠢事。”他实话实说。
维克多低嗤一声,“倒是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
说着,他俯身,伸手捏住洪林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他的手指很热,落在洪林被冻僵的脸上那一刻,让洪林的身体本能反应的想要贴上去,靠近那唯一的,可以温暖他的温度。
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回到主人身边后,在主人掌下摇尾乞怜的样子。
他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取悦了维克多,他的指腹从洪林的脸颊划过,按压在洪林被挫伤的伤口上,顿时刺痛感传来。
洪林条件反射的想逃躲开,被维克多按得更用力了,首到那些伤口被按到发热发胀,按到沁出血丝,他才开口。
语气倒是轻缓:“如果你真的是让那人带你回来,你脸上就不会有这些伤口了。”
洪林这下明白自己刚才是做了什么蠢事。
难怪李自由会笑成那样。
是了,如果他一开始就报了维克多的大名,刚才那个男人肯定就不敢再打他的主意。
李自由知道这一点,维克多也知道,唯独他不清楚罗曼诺夫这个姓氏在俄罗斯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所以才自以为自己能瞒得过去。
垂下眼,他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好在维克多也并不需要他解释,松开手,看着指腹上被沾染上的血迹,他擦在洪林还算干净的唇瓣上。
冻到苍白的唇瓣被鲜血染红,让这张青涩美丽的脸更添了破碎感,是一种带着毁灭的,动人心魄的美感。
“这一次,我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但是...”
那只手彻底放开洪林,维克多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冷漠,刚才轻缓的语气就好似幻觉一般。
“仅此一次,再有下次,我就废了你的手。”
说完,他叫了一声莉娜的名字,“将他处理好。”
洪林在莉娜的搀扶下起身,看着维克多己经走到楼梯处的背影,轻吐了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时,或多或少会受到一些惩罚,毕竟维克多从来不是一个会手下留情的人。
看来,维克多对他,确实是不一样。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握拳,他收回视线看向莉娜。
“麻烦你了,莉娜。”
莉娜低叹一口气,“洪林,你怎么这么倒霉呢?”
洪林笑了笑,他也想问。
他怎么这么倒霉呢?
洪林身上的伤并不严重,耳朵上的伤口早就没有流血了,脸上的挫伤虽然大片,但只是破皮,若不是维克多按的那一下,甚至都不会流血。
洪林先去洗了个澡,让自己的身体彻底回暖后,才让莉娜给他上药。
洗去一身寒意,换上温暖干净的衣服,洪林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处理好伤口,躺在床上没几秒,洪林就睡着了。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耗光了他的精力,让他甚至都没空去想接下来该怎样,脑袋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也或许是想开了。
也或许单纯是因为生病了。
第二天,洪林睁开眼时,只觉得脑袋晕得不行,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隐隐约约听见莉娜的声音。
“洪林,你生病了。”
又生病了。
洪林迷迷糊糊的想,自从来了莫斯科,他好像经常看医生。
不是受伤就是生病。
“洪林!洪林!”
他好像听到了洪广的声音。
“狗蛋!你小子别睡了,赶紧起来干活!”
“都说了别叫人狗蛋,孩子大了,现在得叫人名字。”
还有红姐的声音。
他现在在哪儿?在北京吗?
他回家了吗?
他现在睁不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伸出手,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追问道。
“我...我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