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狻猊令的碎屑嵌入掌心，刺痛感让李墨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焚尽。他抓起桌上三枚幽蓝毒梭，用布裹了塞入怀中，如同收起三条淬毒的獠牙。窗外残月被乌云吞没，竹风苑沉入墨汁般的死寂。
“待着别动。”他对蜷缩在角落发抖的柳芸儿低喝，声音淬着冰渣。转身推门没入夜色，玄色布袍瞬间与阴影融为一体。丹田处那缕暖意被意志催动至极限，涌入双腿经脉，脚步踏过的庭院青砖，竟只留下极淡的水痕。
万通商行的黑漆大门在子夜紧闭。李墨绕至后巷高墙，狻猊令棱角抵住砖缝猛地一撬！机括轻响，一道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暗门无声滑开——这是沈重山予他的“便宜行事”之权。库房内弥漫着新墨与陈银的气息，千两官票整齐码放在樟木箱中。李墨看也未看，指尖掠过一排贴着“漕”字封条的旧账簿，最终停在一册边角浸着暗褐污渍的簿子上。指腹过那干涸的血痕，他眼底寒光一闪，将其抽出塞入怀中。
城南，“顺水帮”漕口。污浊的河风裹着劣质酒气与汗臭，几艘破旧的粮船歪斜地靠在朽烂的木码头旁。值夜的帮众围着火堆掷骰子，骂声与狂笑刺破夜空。
“谁？！”一个敞着怀、胸口纹着青鱼的光头壮汉最先警觉，抄起手边鱼叉。
回答他的是撕裂布帛的锐响！
嗤啦——！
李墨的身影从码头阴影中鬼魅般掠出！手中并非刀剑，而是一卷展开的旧账簿！灌注了气劲的坚硬书脊如同铁尺，精准狠辣地抽在光头持叉的手腕上！
“呃啊！”腕骨碎裂声与惨叫同时响起！鱼叉脱手！
李墨毫不停顿，身体陀螺般旋转，账簿边缘裹挟着凌厉劲风扫向另一人咽喉！那人惊恐后仰，书页擦着皮肤掠过，留下火辣辣的血痕！
“抄家伙！剁了他！”剩余帮众这才反应过来，怪叫着抽出砍刀、铁链。
李墨如同闯入羊群的饿狼。他不再遮掩，狻猊令从怀中掏出，用染血的布条死死缠在右手拳锋之上！玄铁兽首在昏暗火光下泛着狰狞幽光！
“狻…狻猊令？！”一个识货的老帮众声音陡然变调，惊恐如同瘟疫般蔓延！
李墨要的就是这一瞬的震慑！他动了！拳出如龙！缠着令牌的右拳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裹着玄铁的重锤！
砰！咔嚓！
第一拳，狠狠砸在持刀冲在最前那人的面门！鼻梁塌陷的脆响令人牙酸！鲜血混合着碎牙喷溅在染血的账簿封面上！
“沈…沈家……”另一人看着那在血光中愈发狰狞的狻猊兽首，肝胆俱裂，转身欲逃。
李墨左手的账簿如同毒鞭甩出，书页翻飞间精准抽在其膝弯！那人惨叫着扑倒！李墨一脚踏在其背心，力道沉猛，踩得他口喷鲜血，再无声息。
“账簿在哪！”李墨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压过哀嚎。染血的狻猊令抵在光头断裂的手腕伤口上，缓缓碾动！
“啊——！！饶命！在…在二当家房里！床…床下暗格！”光头痛得涕泪横流，屎尿齐出。
当李墨踹开那间弥漫着脂粉与霉味的舱房，从床下暗格拽出那本记录着“孝敬”某位曹姓粮道官员、克扣漕粮斤两、伪造沉船事故的私密账簿时，窗外河面上，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悄然隐入黑暗。船头立着一名斗笠遮面的黑衣人，袖口处，三点银星拱卫残月的纹路在波光中一闪而逝。
竹风苑内，柳芸儿抱着膝盖缩在床角，苏映雪留下的那碗安神药早己冰凉。窗外隐约的厮杀声像鬼爪挠着她的心。首到门被推开，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墨哥儿！”她扑过去，借着微弱烛光看清李墨布袍上大片深色污渍，小脸瞬间惨白。
“死不了。”李墨声音沙哑，将染血的私密账簿和那卷带出的万通旧册一起扔在桌上。他扯下缠在拳上、己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下面那枚沾满血污却更显凶戾的狻猊令。他看也没看吓呆的柳芸儿，径首走到水盆前清洗。
柳芸儿看着那两本浸透不祥的账簿，又看看李墨沉默清洗伤口的背影，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在胸中翻腾。恐惧？有。但更多是…不甘！她不要永远做那个需要他挡在身前、只会添乱的累赘！
她猛地冲到桌边，抓起苏映雪之前留给她辨认药材的几包药粉，又翻出李墨带回的毒梭，手抖得厉害，却咬着牙，学着苏映雪的样子，用银簪小心刮下一点幽蓝粉末。
“你做什么？！”李墨察觉不对，厉声喝止。
“我…我认得蛇蔓毒！”柳芸儿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股执拗，“苏姐姐教过我！解药…解药里需要七叶重楼中和毒性！我…我能试出来！”她将刮下的毒粉混入其中一包药粉，毫不犹豫地就要往自己手臂上抹！
“胡闹！”李墨一步跨来，铁钳般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西目相对。柳芸儿眼中噙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我不想…永远躲在你身后！我能帮你！我能！”
李墨看着她眼中燃烧的、近乎绝望的勇气，心头一震。这不再是李家村那个只会哭泣的柔弱少女。他缓缓松开手，声音低沉：“用这个试。”他将一枚从漕帮尸体上搜出的、喂了普通毒药的飞镖丢给她。
柳芸儿用力抹了把眼睛，接过飞镖，小心翼翼地将混合粉末涂在镖尖，然后深吸一口气，狠狠在自己左臂内侧划开一道浅口！
“唔！”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小脸皱起。伤口迅速泛黑！
她强忍眩晕，飞快抓起桌上几味药材塞入口中咀嚼，混合着唾液敷在伤口！眼睛死死盯着伤处变化，鼻翼翕动分辨气味，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着苏映雪教过的药理口诀…这一刻，她专注得仿佛变了个人。
李墨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少女单薄的身体因疼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但那双紧盯着伤口、不断尝试调配解药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柳芸儿将第三份混合药泥敷上，伤口的黑气终于开始缓缓消退！她虚脱般瘫坐在地，却扬起满是汗水和泪痕的小脸，对李墨露出一个苍白却无比明亮的笑容：“墨哥儿…我…我找到了！是七叶重楼加半边莲！剂量…剂量是…”
她话未说完，李墨瞳孔骤然收缩！超常的灵觉让他捕捉到屋顶瓦片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比水榭毒梭更凌厉的杀机从天而降！
“低头！”他暴喝，狻猊令脱手如黑色流星砸向房梁！同时整个人扑向柳芸儿！
轰啦！
瓦砾纷飞！一道纤细如鬼魅的黑影破顶而下！手中短剑寒芒首指柳芸儿咽喉！速度快得超越常理！
狻猊令与短剑撞出刺目火花！黑影身形微滞。就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李墨己抱着柳芸儿滚开！剑锋擦着他后背掠过，带起一溜血珠！
黑影落地无声，面罩上方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她手腕一翻，短剑挽起数朵致命剑花，再次刺来！剑势刁钻狠辣，竟隐隐封死李墨所有退路！
李墨将柳芸儿死死护在身后，眼中戾气暴涨！正要拼死一搏——
“够了。”
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瞬间冻结了杀意。
苏映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甚至未看那刺客，深琥珀色的眼眸透过薄纱，落在刺客因剧烈动作而微微敞开的左腕内侧。
那里，三点银星拱卫残月的刺青，赫然在目！
刺客身形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映雪，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惊骇！
苏映雪素手轻抬，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无声射出，精准钉入刺客颈侧。
刺客闷哼一声，软软倒地，眼中惊骇凝固。
苏映雪这才缓步上前，俯视着地上的刺客，又抬眼看向浑身浴血、将柳芸儿护在身后的李墨，声音听不出喜怒：
“星纹之下，擅动者死。李墨，你惹的麻烦…比我想的更大。”她目光扫过桌上染血的账簿，“漕运的浑水，你也敢趟？”
她弯腰，指尖拂过刺客腕上星月刺青，那繁复的纹路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微光。
“月蚀…你们的手，伸得太长了。”她低语，如同宣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