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任务:找到『染血的胭脂』。」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像是从老式收音机里传出来的,「身份:1938年苏州巷弄里的裱糊匠,目标人物:琵琶女苏莺。」
1938年?苏州?裱糊匠?
柳浪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扶着冰冷的墙壁站稳,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平行世界……原来真的存在。
他真的离开了那个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来到了八十多年前的江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裱糊匠,就是糊纸扎、裱字画的手艺人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指腹有些粗糙,确实像是常年跟纸张、糨糊打交道的样子。
看来这个「身份」是真实存在的,有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和痕迹。
他沿着巷弄慢慢往前走,雨水打湿了他的长衫,贴在背上沉甸甸的。
巷子里很安静,偶尔有穿蓑衣、戴斗笠的行人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嗒嗒」的响,很快又被雨声淹没。
两侧的门大多关着,只有几家店铺开着,门口挂着褪色的幌子,在风雨中摇晃。
一家茶馆的门口挂着「雨巷茶社」的木牌,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到几张八仙桌和喝茶的客人。
柳浪路过时,听到里面传来弹琵琶的声音,琴弦拨动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哀怨,和他记忆里闻莺偶尔弹起的《琵琶语》有几分相似。
闻莺学过几年琵琶,是小时候她外婆教的。有一次他们吵架,他气得摔门而出,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家里传来琵琶声,弹的是《春江花月夜》,弹到一半突然断了,接着是琴弦绷断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哭声。
他当时就心软了,转身冲回家,看到闻莺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断了的琴弦,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不是故意的……」她抽噎着说,「就是想弹首你喜欢的曲子……」
他把她搂进怀里,心疼得不行,发誓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想到这里,柳浪的眼眶有些发热。他加快脚步,朝着琵琶声传来的方向走去。那声音是从巷尾传来的,越来越清晰,每一个音符都像敲在他的心上。
巷尾的拐角处,站着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是素雅的青花图案,被雨水打湿的边缘微微下垂。
旗袍的料子很轻薄,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柔和的曲线
。她的头发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上。
她手里把玩着一支银质的琵琶,指尖轻轻拨动着琴弦,却没有发出声音。
雨珠顺着她的发梢、伞沿滴落,落在锁骨处,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一朵悄然绽放的花。
柳浪的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目光死死地盯着女人的左耳。
她的左耳垂下,挂着一枚珍珠耳坠。那珍珠不大,却圆润光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雨珠落在珍珠上,顺着珠链滑下,滴落在旗袍的领口。
那枚耳坠,和闻莺去年生日时他送的那对一模一样。
去年闻莺生日,他跑遍了全城的珠宝店,才找到这对淡水珍珠耳坠。
闻莺收到时笑得眼睛都弯了,立刻戴了上去,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说:「真好看,我要天天戴着。」
后来有一次洗澡时不小心弄丢了一只,她懊恼了好几天,把浴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最后还是他安慰了好久,说再买一对才作罢。
可眼前这枚耳坠……分明就是丢失的那一只。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光泽,甚至连珠链的接口处有个小小的缺口都分毫不差——那是有一次闻莺不小心勾到毛衣勾出来的。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柳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江南女子特有的妩媚。
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被雨水打湿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上好的宣纸晕染了胭脂。
她的嘴唇很薄,唇色是自然的淡粉色,嘴角微微抿着,带着一丝礼貌的疏离。
不是闻莺。
柳浪在心里告诉自己。眉眼间的轮廓虽然有些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
闻莺的眼神总是带着暖意,像春日的阳光,而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清冷和疲惫,像被雨水打湿的月亮。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戴着闻莺的耳坠?为什么看到她的脸,他会有种心脏被撕裂的疼?
「先生要裱画?」女人先开了口,声音很轻,裹着雨雾,软得像棉花糖,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刚哭过,又像是长期用嗓过度。
柳浪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目光一首盯着她的脸,有些失礼。
他连忙移开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指尖。
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捏着琵琶的弦轴,指尖沾着一点嫣红,像是上好的玫瑰胭脂。
那颜色很正,红得鲜活,像雨后初绽的玫瑰花瓣。
「我……」柳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没接收这个「裱糊匠」身份的记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看先生的穿着,像是巷口『柳记裱糊铺』的师傅?我前几日托人送去一幅画,不知裱好了没有?」
柳记裱糊铺?看来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了。
柳浪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是……是的。己经裱好了,我这就回去取,给您送过来。」
「不必麻烦了,」女人摇摇头,「我正好没事,跟先生一起去取吧。」她说着,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油纸伞,伞面上的雨水顺着边缘滑落,形成一道小小的水帘。
柳浪点点头,转身朝着巷口走去。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胭脂香,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的脚步。
他走得很慢,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关于「柳记裱糊铺」,关于眼前这个叫苏莺的琵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