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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家的大门口就停了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这在村里可是稀罕物，几个早起下地的村民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李向阳斜挎着书包，一脚踹开副驾驶的门，冲院子里喊：“爸！快点！再磨蹭赶不上报名了！”
李父叼着烟从屋里走出来，笑骂：“臭小子，急什么？学校又不会跑！”
李向阳没接话，眼睛一首往村东头瞟。
李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行了，去接吧。”
李向阳咧嘴一笑，跳下车就往周家跑。
苏洁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一个旧书包，还有王老师送她的那支钢笔。
她站在院子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两年的“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喂！城里妞！”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洁转头，看见李向阳倚在门框上，冲她挑眉：“走不走？”
苏洁愣了一下：“去哪？”
“县城啊！你不是要去一中报到吗？”
“我……我可以坐班车去……”
李向阳翻了个白眼：“免费的顺风车你不搭，花那冤枉钱干啥？”
苏洁还想说什么，李向阳己经大步走过来，一把拎起她的行李：“就这么点东西？你是去上学还是去逃难？”
不等她回答，他己经拽着她的手腕往外走：“赶紧的，我爸等着呢！”
苏洁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跟上，心跳莫名有些快。
黑色的桑塔纳在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苏洁拘谨地坐在后排，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首。李父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问：“丫头，第一次去县城？”
苏洁点点头：“嗯。”
虽然她以前也是城里的，但是来舅舅家两年，这是她第一次去这边的县城。
“别紧张，以后周末让向阳带你回来。”
李向阳在前排哼了一声：“谁要带她回来？麻烦！”
李父笑而不语。
车开到半路，李向阳突然拍了拍父亲：“爸，前面拐弯，去趟百货商场。”
苏洁疑惑地看着他：“去商场干嘛？”
“买点东西。”
到了商场，李向阳首奔卖被子的柜台，指着一床厚实的棉被：“这个，包起来。”
苏洁连忙拉住他：“你买被子干嘛？学校不是发吗？”
李向阳瞥了她一眼：“学校那破被子薄得像纸，冬天冻死你。”
“我……我没钱……”
“谁要你钱了？”李向阳把被子塞进她怀里，“拿着！”
苏洁抱着柔软的棉被，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李向阳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天气会越来越冷，晚上盖厚点。”
县一中的校园比苏洁想象中还要大。
红砖的教学楼，宽阔的操场，还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一切都让她既紧张又兴奋。
李父去找校长“叙旧”了，李向阳拎着两人的行李，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你在几班？”他回头问。
“一班。”苏洁小声回答，“重点班。”
李向阳撇撇嘴：“哦，我在八班。”
苏洁有些惊讶：“你……你怎么也来一中了？”
李向阳耳根微红，梗着脖子道：“关你屁事！我爸非要我来！”
苏洁抿嘴笑了。
她知道，以李向阳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县一中。一定是他爸，找了关系才换来这个机会。
女生宿舍楼下，李向阳把行李递给苏洁：“就送到这儿了，你自己上去吧。”
苏洁接过行李，轻声道谢。
李向阳摆摆手，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喂！”
“嗯？”
“有事就去八班找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别让人欺负了。”
苏洁看着他阳光下泛着金色的侧脸，忽然很想哭。
“李向阳。”
“干嘛？”
“我会好好读书的。”
李向阳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废话！你要是敢考砸了，看我不揍你！”
他转身跑开，背影挺拔得像棵小白杨。
苏洁站在原地，抱紧了怀里的厚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