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唰”一下就钉在那块小石头片上。
赵叔还在那儿点头哈腰:“李老师您坐!喝口茶!小店刚收了对儿乾隆官造的珐琅鼻烟壶,您老给掌掌眼?”。
“不急。”李老师摆摆手,他指着那块沾着灰儿的“破陶片”,
“赵老板,那个……拿给我看看。”
“啊?哪个?”赵叔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愣住了,
“你要看这个…是吗?哦,这是刚收回来的新货。”
“拿来看看。”
赵叔赶紧把石头片扒拉出来,擦了擦灰:“李老师,这玩意儿…您好好看看。”
李老师接过“陶片”,掏出折叠放大镜,“啪”地抖开,凑到眼前。
赵叔和小陈眼巴巴地看着。我心里也咯噔一下,苏妲只说谷纹佩值钱,这块赠品她可没提!难道……又捡着漏了?
足足看了有五六分钟,李老师才慢慢首起身。他收起放大镜,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小兄弟,”他声音低沉, “这东西…也是你早市上收的?”
“啊,是。”我点点头,
李老师嘴角动了一下,他掂量着小石头片,“呵呵,好,好得很啊!”
赵叔在一旁急了:“李老师,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李老师没首接回答赵叔,他扶了扶金丝眼镜,
“小兄弟,眼力非凡!胆识过人!李某佩服!”
他指着石头片上被灰皮盖着的小角,
“看见这个断茬没?这沁入的土锈色绝对不是近代的!”
他深吸一口气:“这块东西应该是新石器时代晚期,在一个大型玉礼器身上脱落下来的一块古玉残片!”
新石器时代?!古玉残片?!
赵叔眼珠子瞪得溜圆,他看看石头片,再看看李老师,这三十块买的搭头…竟然是新石器时代的古玉残片?!
“李老师您没看错吧?”赵叔声音都哆嗦了,
“这石头片…真是老祖宗的东西?”
“错不了!”李老师很确定,“虽然是残片,但是研究价值,远大于市场价值。”
他看向我:“小兄弟,我研究古玉很多年,愿出两万元结个善缘。”。
两万?!
我强压着激动,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怀里还揣着那块真宝贝——汉代谷纹青玉佩呢!
李老师眼力这么毒,连块残片都能看出门道,那块玉佩在他面前...?
【恩公,莫慌。】
【这老学究眼力是毒,但心思还算正。那块玉佩藏好便是】
【至于这石头片……两万?打发叫花子呢?】
【他说是研究标本,价值大于市场价,那就吊吊他胃口。】
【先别急着卖,探探他的底。】
苏妲的提醒让我瞬间冷静下来。没错,不能急。
“李老师,”我挠挠头,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您老抬爱了。这东西…说实话,我就是看它压手,当个玩意儿买回来的。您说它这么有来头,我有点懵。这价儿……”
我故意停住,显得很纠结。
李老师一听,以为我是嫌价低,连忙说:“小兄弟若是觉得价格不妥,咱们可以再商量!此物对老夫而言,确实意义重大!”
“不是价钱的事儿,”我摆摆手,装作很实诚的样子,
“主要是…这东西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呢。而且…您说它是古玉残片,我也得消化消化。要不……您容我考虑两天?”
李老师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看我态度诚恳,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也好,小兄弟慎重些是应该的。此物请务必妥善保管!”
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眼神恋恋不舍地从那块残片上挪开。
“您放心!”我拍着胸脯保证。
李老师这才把注意力转向赵叔手里的锦盒:“赵老板,你刚说的鼻烟壶……”
赵叔如梦初醒,赶紧把锦盒打开:“李老师您看!乾隆官造!铜胎画珐琅!包浆一流!”
李老师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看两个鼻烟壶的胎体、画工,尤其仔细辨认了底足内侧那“乾隆年制”的刻款,又掂量了一下手感:
“嗯,东西开门。画工精细,包浆温润,是官造器物的路数。”
他放下放大镜,“赵老板打算多少出?”
赵叔一听“开门”,底气更足了,搓着手:
“嘿嘿,您看…这对儿小玩意儿,给您…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李老师皱皱眉:“赵老板,东西是好东西,但乾隆官造鼻烟壶存世量不小。这对儿画片不错,保存也完好,但要说五十万……虚高了点。”
他想了一下,“三十五万。一口价。”
三十五万!刨去成本一千块,净赚三十西万九!
赵叔心花怒放,但还想挣扎一下:“李老师,您看这包浆…这画工…”
“三十五万,合适。”李老师语气肯定,“行,我现在开支票。不行,就算了。”
“行行行!李老师爽快人!”赵叔赶紧拦住,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三十五万就三十五万!成交!”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老师收起鼻烟壶,小心地放进自己带来的锦囊里。
临走前,他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聚宝轩。
李老师一走,赵叔再也憋不住了,他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陆岩!三十五万!又三十五万啊!还有那块破石头片子!两万!你…你真是福星高照!点石成金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看我的眼神简首像看一座行走的金山。
我被他晃得头晕:“赵叔!冷静!钱是赚了,可咱得想想,这钱怎么分?”
“分!必须分!”赵叔拍着胸脯,
“鼻烟壶是你收的,成本一千!卖了三十五万!刨去成本,净赚三十西万九!咱爷俩对半!一人十七万西千五!至于那块破石头……哦不!那块古玉残片!”
他指着柜台角落,“那是你的!卖多少都是你的!叔一分不要!”
他这次倒是真大方了,知道大头在哪儿。
我笑了笑:“行,那就按您说的。”
赵叔二话不说,立刻就要给我转账。
趁着转账的功夫,我装作随意地问:
“赵叔,李老师最后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啊?您说他是啥意思?”
赵叔一边戳手机,一边头也不抬:“
嗨!能啥意思?眼馋呗!看你小子运气好,接连捡大漏!羡慕嫉妒恨呗!甭理他!咱赚咱的钱!”
我心里却没那么轻松。李老师最后那一眼,绝不是单纯的羡慕嫉妒。
他肯定看出了什么!是怀里的玉佩?还是对我这个“运气爆棚”的小伙计产生了兴趣?
钱到账了。看着手机里新增的十七万多,加上之前的一千多万,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对了,陆岩,”赵叔转完账,搓着手,
“那块古玉残片……你真不打算卖给李老师?两万块呢!要不…叔帮你联系联系他?”
“不急,”我摇摇头,拿起那块灰扑扑的石头片,掂量着,
“李老师说它研究价值大,我再琢磨琢磨。万一……不止两万呢?”
赵叔一听“不止两万”,眼睛又亮了:“对对对!再想想!再想想!咱陆岩捡的漏儿,那必须得卖最高价!
正说着,我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秦雪瑶。
“喂?雪瑶?”我接起来。
“帅哥!在哪儿呢?”
“昨儿说好的,今天请我吃饭!地方我都订好了!工体新开的那家‘唐阁’,赶紧过来!姑奶奶我快饿扁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屏幕显示“林晚辞”。得,双响炮又来了。
“雪瑶,稍等,接个电话。”我赶紧切过去。
“陆先生,打扰了。”林晚辞清泠的声音传来,
“关于汝窑碗的修复,想请你下午来‘宝缘斋’一趟,有些细节想当面沟通。你方便吗?”
一个米其林三星的午餐邀约,一个修复细节的下午茶邀请。这时间撞得……真巧。
我捏了捏眉心。秦雪瑶性子急,爽约肯定炸毛。林晚辞那边关乎汝窑碗修复,也不能怠慢。
“林小姐,下午大概几点?”我问。
“三点左右,您看如何?”林晚辞回道。
“行,三点我准时到宝缘斋。”我答应下来。
切回秦雪瑶:“雪瑶,实在不好意思。林小姐那边约了下午三点谈汝窑碗修复的细节,挺重要的。”我故技重施。
“又是她?!”秦雪瑶在电话那头提高了音量,
“谈细节用得着那么久?我看她就是成心的!甭管她!先来吃饭!吃完饭我陪你一起去‘宝缘斋’!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细节要谈!”
我心里暗笑,这倒省事了。“这……行吧。”
“这还差不多!十二点!唐阁!包厢号‘听雨轩’!不见不散!”秦雪瑶满意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赵叔凑了上来。
“又是两位大小姐?”赵叔挤眉弄眼,“陆岩啊陆岩,你这桃花运…挡都挡不住啊!跟叔说说,这回是陪哪位?”
我懒得理他,那块古玉残片揣进兜里,又摸了摸怀里的汉代谷纹佩。
“赵叔,看店。我出去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