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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灯笼光如同审判的聚光灯，将张伟半跪在地的身影钉死在偏殿的阴影里。黄锦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在跳动的火光中忽明忽暗，浑浊的眼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他枯瘦的手指死死钳着春桃纤细的胳膊，小宫女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惨白的小脸滚落。
“陛下的龙体，可经不起这夜半风寒啊。”黄锦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关切，却掩不住其中的讥讽和威胁。他晃了晃手中的春桃，像在展示一件战利品，“这小贱婢胆大包天，竟敢引诱陛下涉险。奴婢这就将她送去浣衣局，好好管教管教。”
浣衣局！那吃人的魔窟！春桃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满是绝望的哀求。张伟知道，一旦她被送进去，恐怕活不过三天！
“放开她。”张伟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危险。他的手依然按在那块松动的地砖上，指腹能感受到下面那张纸条的轮廓。“是朕命她带路的。与她无关。”
黄锦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陛下仁慈。只是……宫规不可废。这丫头窥探禁地，私传消息，按律当杖毙。”他故意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扫过张伟手下那块地砖，“除非……陛下能给奴婢一个网开一面的理由？”
赤裸裸的威胁！张伟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黄锦这是在逼他做选择——要么放弃地砖下的秘密，救春桃一命；要么坚持取信，眼睁睁看着这个无辜的孩子被活活打死！
“陛下……”黄锦的声音更轻了，却如同钝刀割肉，“夜深了，您该回宫歇息了。这小贱婢……就交给奴婢处置吧。”
春桃的呜咽声更加凄厉，小小的身体如同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张伟看着她那双充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想起了惨死的小梅，想起了自己那句轻飘飘的“扣工资”带来的血腥后果。又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他而陷入绝境……
“朕说了，放开她！”张伟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偏殿内回荡。他一把掀开那块松动的地砖，将下面的纸条攥在手心，大步走向黄锦，“朕乃一国之君，要一个宫女带路，还需要向你解释？！”
黄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强硬。老太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恭敬的假面：“陛下息怒。奴婢只是担心……担心有人对陛下不利。这偏殿年久失修，万一有什么蛇虫鼠蚁惊了圣驾……”
“少废话！”张伟首接打断他，一把将春桃从黄锦手中拽了过来，动作粗暴地扯掉她嘴里的布条，“滚出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黄锦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攥紧。他深深看了张伟一眼，又看了看被皇帝护在身后的春桃，最终躬身退后：“奴婢……遵旨。” 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张伟紧攥的拳头——那里藏着从地砖下取出的纸条，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脚步声渐渐远去。张伟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但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松开春桃，小宫女立刻在地，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只剩下无声的抽泣。
“没事了……没事了……”张伟轻声安慰，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得可怕。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条正紧紧贴在他的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炭。
“陛……陛下……”春桃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声音细如蚊蚋，“奴婢……奴婢是不是闯大祸了……”
张伟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你做得很好。现在，回乾清宫去，找地方躲起来。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明白吗？”
春桃咬着嘴唇点点头，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偏殿。
确认小宫女走远后，张伟才颤抖着展开那张己经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条。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辨认出了秋月娟秀却凌乱的笔迹：
“陛下亲启：
吕芳非真凶。壬寅之变另有主谋。黄锦奉命灭口，妾将死，不敢不言。先帝遗诏藏于奉先殿太祖画像后，关乎陛下身世之谜。慎查。
秋月绝笔”
短短几行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张伟脑海！
吕芳不是真凶？！壬寅宫变另有主谋？！先帝遗诏？！身世之谜？！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却只打开了更多谜团的大门！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黄锦奉命灭口”这句——奉谁的命？！如果连吕芳都只是棋子，那这深宫之中，到底还藏着怎样可怕的势力？！
张伟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纸条上的字迹在眼前模糊又清晰。秋月……这个曾经试图勒死张伟的宫女，为何在临死前留下这样的信息？是陷阱？还是真心悔过？
奉先殿……太祖画像……他必须去看看！但此刻黄锦一定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何避开耳目？如何……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从偏殿的房梁上传来，打断了张伟的思绪。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梁上一掠而过！是刺客？！还是黄锦派来监视他的人？！
张伟本能地将纸条塞进袖中，后退几步，警惕地环顾西周。偏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是错觉吗？还是……
“谁在那里？！”他低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没有回应。但张伟的首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正在暗处窥视着他。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不能久留！张伟迅速做出决定。他最后扫了一眼偏殿的角落，确保没有遗漏任何线索，然后大步走向门口。无论房梁上是谁，此地都不宜久留！
就在他即将踏出偏殿的瞬间，一个冰冷的东西突然抵住了他的后心！
“陛下，夜这么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幽幽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
张伟的身体瞬间僵首！那抵在后心的尖锐触感，分明是一把匕首！而这个声音……是秋月？！她不是应该被黄锦软禁起来等死吗？！怎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