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部的格子间在走廊尽头,窗户正对着灰色的写字楼墙面,一整天都晒不到太阳。林溪坐在那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慢,屏幕上的表格改了又改,数字还是错漏百出。
己经三天了。这三天里,她没再见过安雨泽。总裁专用电梯的方向被厚厚的玻璃墙挡住,茶水间碰不到,连食堂都刻意避开了他常去的靠窗位置。秘书处的热闹和靠近权力中心的紧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行政部琐碎的报表和永远整理不完的档案,空气里都飘着沉闷的灰尘味。
她像被抽走了主心骨,上班时盯着电脑发呆,下班路上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得很慢。同事喊她去吃饭,她摇摇头;张姐发来消息问她适应得怎么样,她只回了个“还好”。心里像空了块地方,风一吹就疼——疼的不是换了部门,是彻底失去了靠近他的理由。
周五下午,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把玻璃浇得雾蒙蒙的。林溪正对着一份采购清单出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安雨泽的消息。
没有前缀,没有问候,只有一行字:“下班后到这里。”后面跟着一个地址,是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公寓小区,她查过,离安雨泽和凉笙的家很远,是他从未提过的地方。
林溪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指腹硌在屏幕上的地址上,生疼。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他找她?为什么?是后悔把她调走了吗?还是……
她点开地图,那个小区的名字旁边标着“豪华公寓”,图片里是亮着暖灯的落地窗,和安雨泽家那种带着烟火气的温馨不同,透着疏离的精致。这不是他和凉笙的家,是另一个地方,一个或许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这个认知像根火柴,点燃了她心里快要熄灭的火苗。可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又像冷水般泼下来——他为什么要带她去一个新的公寓?这意味着什么?
林溪想起妈妈。小时候总看见妈妈躲在厨房哭,爸爸摔门而去时会骂:“你跟那个女人一样,都是狐狸精!”后来她才知道,妈妈年轻时爱过一个有家庭的男人,当了很多年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最后被抛弃,带着她艰难度日。爸爸总说妈妈“下贱”,说她“毁了这个家”。
“像你妈一样,是个没用的废物。”王总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她一首拼命读书,想逃离那个充满争吵的家,想活得比妈妈体面,可现在……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很久。去了,就意味着踏过那条线,意味着她可能变成自己最唾弃的那种人——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像妈妈一样,永远活在阴影里。
可不去呢?就彻底失去他了。那个在酒局上护着她的安雨泽,那个喝下她的粥时低头的安雨泽,那个在深夜里攥着她手腕说“别走”的安雨泽……那些瞬间像藤蔓,早就缠得她喘不过气。她爱他,爱到愿意忽略他的谎言,忽略他的冷漠,甚至忽略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办公室的人陆续下班了,有人喊她:“林溪,走了啊,雨大,早点回去。”
林溪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摇了摇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办公室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雨幕里,霓虹灯光晕开一片模糊的暖黄,像安雨泽眼底偶尔闪过的、不属于她的温柔。
她慢慢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导航,目的地设为那个公寓地址。
“就这一次。”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哪怕是做个卑鄙的第三者,哪怕像妈妈一样没下场,我也想再靠近他一点。”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是火坑,却还是忍不住要跳。林溪抓起包,冲进了雨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眼泪一起往下淌,可她的脚步却很坚定,朝着那个未知的、或许注定是深渊的地址,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