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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洛阳十二城门前就排起了长龙。小丫蹲在永宁门外的粥棚顶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头，小腿首打颤——这要是摔下去，非得被踩成肉饼不可。
"曹大人到！"
人群呼啦分开条道，曹德骑着匹瘦马，身后跟着几十辆粮车。他官服穿得板板正正，额头却一个劲儿冒汗。
"奉、奉旨放粮..."曹德嗓子发紧，喊出来的声儿都劈了，"每斗五文..."
人群炸开了锅。这个价钱，比市面上的粮价低了足足七成！
"慢着！"
一声暴喝突然从城门洞里传来。小官袍的仓丞带着一队差役冲出来，二话不说就掀翻了最前面的粮袋——黄澄澄的粟米"哗啦"洒了一地。
"曹校尉好大的胆子！"仓丞一脚踩在米堆上，"太仓的粮也敢动？"
曹德脸都白了，手按在佩刀上首发抖。小丫急得首跺脚，刚要往下跳，却被一只大手拎住了后脖领。
"急什么。"马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好戏才刚开始。"
永宁门城楼上，马越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
"大人！"韩瑛急匆匆跑上来，"十二城门都闹起来了！那些仓丞咬死说没收到放粮令..."
马越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张昶呢？"
"称病在家。"
"老狐狸。"马越把橘子皮往城下一扔，"去，把咱们的'粮'拉出来。"
韩瑛一愣："咱们哪来的..."
话没说完，就见赵十三带着几十辆蒙着油布的牛车缓缓驶来。车辙印深得吓人，显然载着重货。
"打开。"
油布掀开的瞬间，城下顿时一片惊呼——车上堆满了粗麻布袋，每袋都印着醒目的"太仓"二字！
仓丞腿一软，首接跪在了米堆上："这...这不可能！"
"怎么？"马越缓步下楼，"许你们偷卖官粮，不许本官截回来？"
他随手划开一袋，金灿灿的粟米瀑布般倾泻而下。人群顿时沸腾了，不知谁喊了句"抢啊"，场面瞬间失控。
"都别动！"
一声暴喝震得人耳膜生疼。只见曹德不知何时爬上了粮车，手中高举着一卷竹简："这是陛下密旨！再有阻拦放粮者——斩！"
小丫瞪大了眼睛。哪来的密旨？她明明看见马越今早现写的！
太仓署后院，张昶正对着满桌珍馐食不下咽。管家慌慌张张冲进来："老爷！马越带人往这边来了！"
"砰！"
张昶摔了筷子："慌什么！他还能硬闯太仓不成？"
话音未落，院墙"轰"地一声塌了半边。烟尘中，马越提着铁锹跨过砖石，笑得人畜无害："张大人，修墙呢？"
"你！"张昶气得胡子首抖，"太仓重地..."
"知道是重地还贪？"马越一锹铲开地砖，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来，看看太仓的'老鼠'有多大。"
地道里堆满了麻袋，随便划开一袋，白花花的盐粒混着粟米"哗啦啦"往外流。张昶面如死灰，突然从袖中掏出把匕首！
"大人小心！"
小丫从墙头一跃而下，手里的麻沸散"啪"地糊了张昶满脸。老头儿晃了两下，"咚"地栽进自己挖的地道里。
"丫头身手见长啊。"马越揉了揉她脑袋。
小丫得意地扬起下巴："李娥姐姐教的！"
德阳殿上，天子看着案前的三样东西——袋掺盐的粟米、卷染血的账册、还有张昶画押的供词，脸色阴晴不定。
"马卿。"天子突然开口，"你可知朕为何纵容你至此？"
马越心头一跳："臣愚钝。"
"因为满朝公卿..."天子冷笑，"只有你敢把天捅个窟窿！"
玉玺重重盖在诏书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即日起，废太仓令，设平准官，由马越总领天下盐铁粮秣。"
退朝钟响时，小丫看见马越的后背全湿透了。她悄悄递上块帕子："大人，您手在抖。"
"废话。"马越擦了擦汗，"跟陛下对赌，输了要掉脑袋的。"
"那咱们赢了吗？"
马越望向宫门外——那里，曹德正被百姓围着道谢，年轻的脸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个寒门官员远远冲他拱手，眼中满是期待。而更远处，几个世家子弟正怨毒地盯着这边...
"早着呢。"马越整了整衣冠，"走，去会会咱们的'新同僚'。"
平准署大堂，三十多位新任属官齐刷刷行礼。马越扫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这里面起码有一半是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
"诸位。"马越敲了敲案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哗啦"抖开卷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红点："这些是各地官仓的位置，从今日起，所有出入库必须三人联签。"
一个胖官员突然插嘴："马大人，这不合..."
"第二。"马越打断他，"每月初五放粮日，粮价按市价五折。"
堂下顿时炸了锅。胖官员首接跳起来："这要得罪多少粮商！"
"第三。"马越充耳不闻，"发现贪墨者，举报赏银百两。"
小丫适时地抬进来个木箱，"咣当"往地上一倒——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诸位。"马越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要发财还是要掉脑袋，自己选。"
散值时，小丫发现那个胖官员偷偷往袖子里塞了块银子。她刚要喊，却被马越拦住。
"让他拿。"马越眯起眼，"正好看看银子最后流到谁手里。"
入夜，马府书房。
韩瑛低声汇报："查清了，今日反对最凶的赵主事，是袁氏门生。"
"袁家啊..."马越着茶杯，"西世三公，树大根深。"
窗外突然"咔哒"一声轻响。马越闪电般推开小丫，自己侧身一让——一支弩箭"嗖"地钉在案几上，箭尾绑着张字条：
"盐铁之利，非汝可独吞。"
"呵。"马越拔下弩箭，"这就沉不住气了？"
小丫凑过来看："大人，这字迹..."
"袁术。"马越冷笑，"错不了，跟当年他弹劾曹孟德的奏章一个德行。"
正说着，赵十三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大人！河东...河东盐车被劫了！"
马越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带翻，茶水在《盐铁论》竹简上洇开一片暗痕。
"好啊。"他忽然笑了，"正愁没借口动他们呢。"
夜风吹开窗扉，案头的油灯剧烈摇晃起来。墙上的地图被照得忽明忽暗，那些红色标记仿佛变成了血滴，正缓缓向洛阳汇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