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的晨雾还未散尽,小丫踮着脚尖往大铁锅里倒卤水,汗水顺着她瘦小的下巴滴落在灶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自从马越带人抄了益州牧的盐仓,整个蜀地的盐工都像过年似的,每天都有新面孔偷偷跑来学这手煮盐的绝活。
"丫头,火再旺些!"老盐工陈三往灶膛里塞了把干柴,火星子"噼啪"首跳,"今天不煮够三十锅,赶不上官盐的出货量。"
小丫咬着嘴唇没吭声。她手上新结的茧子又磨破了,渗出的血丝混在盐粒里,染出淡淡的粉色。这己经是连续第七天没睡过整觉了,可就算所有人不眠不休地干,产量还是差得远。
"让开让开!"
粗犷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小丫回头一看,马越带着几个陌生工匠推着辆古怪的木车走来,车上蒙着油布,底下露出几截铜管。
"都停手。"马越拍了拍巴掌,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盐场瞬间安静下来。他一把掀开油布,露出个像梯田似的木架子,上面铺着亮闪闪的铜片,铜片上满是细密的小孔。
"这叫'晒盐板'。"马越敲了敲木板,"不用柴火,靠太阳晒。"
盐工们面面相觑。陈三壮着胆子问:"大人,蜀地天阴..."
"蜀地天阴,但卤水浓。"马越从车上扯下一卷粗麻布,"用这个垫底下,一天能出往日三倍的盐。"
小丫瞪大了眼睛。三倍?那岂不是...
"不够。"马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咧嘴一笑,"咱们要的是十倍。"
他蹲下身,用炭笔在地上画起奇怪的图案。小丫凑近看,发现那竟是盐场的布局图,只是多了许多纵横交错的沟渠。
"把卤水引到高处,一层层往下流。"马越的炭笔在泥地上划出流畅的线条,"水分蒸发,盐分沉淀,最后..."笔尖在某处重重一点,"这里出盐。"
陈三的胡子抖了抖:"这...这不合祖制..."
"祖制?"马越突然冷笑,"祖制让百姓吃掺了砂子的毒盐?"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明天开始改建。"
益州城的官衙里,新任别驾周群狠狠摔了茶盏。
"荒谬!"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盐商,"煮盐用柴火是祖宗定的规矩!什么晒盐板,分明是妖器!"
盐商擦了擦汗:"大人,那马越五日内就让产量翻了三番..."
"慌什么?"周群眯起眼睛,"他能变出盐引吗?"
三日后,韩瑛踹开草棚的门:"大人,盐引被扣了!"
马越正在调试新做的晒盐板,头也不抬:"意料之中。"
"周群还往长安递了折子,说您'擅改祖制'..."
马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作为穿越者,他太清楚这个罪名在汉末的分量。当年张衡改进地动仪,就被扣过同样的帽子。
"晒盐板做了多少架?"
"二十架,但..."
"不够,至少要一百架。"马越首起身,"把赵十三叫来。"
当夜,官道上出现一队长长的牛车。赵十三提着特制的油灯走在最前头,灯罩上新刻的纹路在地上投下奇怪的光斑。三十辆牛车装满盐包,每经过一个村落就分出一辆。
没有吆喝,没有交易。盐袋上只贴着一张薄纸,上面写着"取盐不取钱"五个大字。
周群得知消息时,正在用早膳。他气得摔了筷子:"反了!真是反了!"
七日后,他带着五十名甲士闯进盐场。阳光下,新制的晒盐板泛着金属光泽,卤水顺着铜板上的小孔缓缓流动,凝结出雪白的盐晶。
"马大人好雅兴啊。"周群阴阳怪气地说。
马越头也不抬:"周别驾来得正好,看看我们的新盐..."
"大胆!"周群突然变脸,"谁准你私制盐具?来人!把这些妖器给我砸了!"
盐工们齐刷刷站到晒盐板前。陈三佝偻着腰,手里却紧握着铁铲:"大人,这是咱们活命的指望..."
"反了!都反了!"周群气得浑身发抖,"马越!你可知罪?"
马越慢悠悠地刮下一撮盐:"周别驾说这是'妖器'?"他举起盐粒,阳光下晶莹剔透,"那您说说,这是什么?"
围观的百姓开始骚动。有人小声嘀咕:"周家盐铺卖的可是掺了一半砂子的..."
周群突然从袖中抽出竹简:"马越接旨!即日起蜀地盐务由益州衙署统管,违者以谋逆论处!"
马越盯着竹简突然笑了:"周别驾,您这圣旨...怎么用的是去年的旧简?"他搓了搓简上的印迹,"而且陛下的印泥,什么时候改用朱砂掺黏土了?"
周群额头冒出冷汗。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赵十三骑着瘸腿老马疾驰而来,手里油灯明灭三次——是钦差到了的信号。
烟尘中,一队骑兵高举玄色旗帜疾驰而来。周群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
小丫抱着刚收好的盐罐跑到马越身边。马越抓了把盐撒向空中,盐粒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撒了一地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