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在我身后发出一声沉重又利落的“咣当”,彻底锁死。最后一线来自客厅的光也被吞噬,狭小的房间陷入一片浓得化不开、带着寒气和灰尘铁锈味儿的绝对黑暗。心跳像是擂鼓,敲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次都震得耳膜生疼。空气像是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进肺里,吸一口都感觉肺叶被砂纸狠狠打磨了一次。
王强?那坨瘫在门厅的烂泥没声儿了,是昏死过去,还是真被吓死了?
我死死盯着地上的老板,生怕他下一口气就断了。脑子里只有一团混乱的嗡鸣,什么章法、什么驱鬼流程,全被这一下砸得稀碎。老板倒了,门锁了,鬼呢?那个扭曲暴怒的老头鬼影去哪儿了?刚才那撕心裂肺的鬼叫和狂暴的震动都停了,停得太过彻底,反而酝酿出一种更为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它…是不是就在这黑暗里?在我背后?还是就贴在天花板上,等着我…扭头?
喉咙干得发黏,唾液都成了粘稠的胶水。脚踝僵硬得仿佛被冻进了水泥柱子,一点点弯曲都带着撕裂筋膜的错觉。我一点点、用尽全身力气才挪动半步,想要蹲下去探探老板的鼻息。
就在我的指尖刚刚碰到那张廉价符纸冰凉的边缘时——
地上的“尸体”猛地抽动了一下!
像条濒死的鱼,张不二蜷着的身体突然剧烈地弹起,又狠狠摔回地面。那块皱巴巴的黄符纸被他这一下动作带起的风掀翻在地,露出了他那张糊着血泥尘土、五官皱成一团、因为剧痛而完全扭曲的脸。
“呃……嘶……哎呦我……草……疼疼疼疼死……道爷我了……”
一连串含糊不清、痛苦到变调的呻吟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像破风箱在拉扯。他一只手死死捂在腰胯位置,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地面。
醒了?没死?
我浑身僵住的血液瞬间有了一丝流动的感觉,几乎要下去。但还来不及喘口气——
“咳、咳咳咳……”张不二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管子咳出来,嘴角又渗出一缕暗红的血丝。他艰难地睁开一只眼,另一只因为淤血只能勉强睁开一道缝,那双原本狡黠灵光的小眼睛,此刻因为剧烈的痛苦布满了血丝,眼神浑浊涣散,带着一种彻底被打懵了的茫然和惊恐。他颤抖的目光越过我,茫然地扫视着前方死寂的黑暗和那台如同巨型墓碑般沉默伫立的老旧彩电。
那巨大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我的心脏。不是我的错觉,这房间的温度在张不二咳嗽的瞬间,再次急剧下降!
“小、小满……?”张不二用那破锣般嘶哑的嗓音,极其微弱地喊了一声,嗓子眼儿里带着冰碴子摩擦似的颤音。“刚……刚那一下……他妈……什么玩意儿……”他挣扎着想撑起上半身,刚动弹了一下,就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又软了回去。
就在他挣扎的动作发出的微弱声响中,如同死水微澜,投下了引信。
前方的黑暗中,那巨大的、凸起的黑色电视屏幕深处,像被搅动的油墨潭底,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一点萤火虫般惨淡幽绿的光点,毫无征兆地在屏幕正中央悄然亮起。
微弱的绿光如同鬼眼初睁,幽幽地、冷漠地穿透厚重的黑暗,落在张不二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我心脏骤停!
“老…老板!电…电视!”我嗓子干哑得只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手指不受控制地指向那荧荧绿点!
张不二那张糊着血泥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残存的、因疼痛而产生的潮红,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的死灰!刚才那点劫后余生的茫然被更深的、源自骨髓的恐惧彻底覆盖!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猛地瞪圆了,瞳孔在幽暗的绿光里缩成了极小的黑点!
“快……护我!”一声变了调的尖啸从他喉咙里炸开,充满了垂死挣扎的绝望和本能!他那只刚才还死命捂着腰的手,现在却像是溺水的人胡乱抓向能抓住的任何东西,朝着我竖在一旁的巨大门板边缘疯狂地扒拉!
几乎就在他嘶吼的同时!
那抹荧荧的绿光猛地向内一陷!紧接着,如同被打碎的墨镜,整个漆黑的屏幕表面轰然裂开无数蛛网般的惨白光痕!裂缝中涌出的是令人窒息的阴气旋涡!
“呼——!”
没有电流噪音,没有京剧唱腔,只有一阵比西伯利亚狂飙的寒风还要凛冽、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陈旧腐烂气味的阴风,首接从碎裂的屏幕深处如决堤洪水般喷涌而出!
一个扭曲的、破碎的、完全由浓稠灰暗雾气组成的轮廓在那爆裂的光痕中心急速凝聚!干瘪的头颅,凹陷的眼窝,破碎的汗衫残影,每一个细节都在疯狂的波动和闪烁!正是那个暴怒的王大爷!
他的“嘴”猛地张开,形成一个纯粹由黑暗构成的无声黑洞,向着地上蜷缩的张不二无声地咆哮!那股狂暴阴冷的气息,比刚才拍飞张不二时更加狂暴、更加纯粹、更加充满了要将一切彻底撕裂、磨成齑粉的滔天恨意!
死亡的风压瞬间扑面而至!
“呃啊啊——妈呀!!!”
死寂的门厅方向猛然爆发出王强第二声撕心裂肺、魂飞魄散的惨叫!伴随着一阵极其急促混乱的、身体在地面疯狂摩擦、膝盖撞击水泥地的“噗通、咚!哐当”声响!
“躲……躲起来!它真的还在!还在啊啊啊!”
王强彻底疯了!他手脚并用地在黑暗门厅里如同一条失智的蛆虫般疯狂拱动,根本不顾方向地朝着客厅深处猛蹿,中途接连撞翻了几件看不清楚的垃圾杂物,发出巨大的噪音。紧接着,是卧室另一侧那张老式木床底下,传来更猛烈的一连串碰撞声、令人牙酸的布料撕裂声,然后就是王强整个人撞进去时,木板床架被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他把自己像塞垃圾一样,连滚带爬地塞进了那张双人床底下最幽暗的角落!速度快得惊人!
只剩下床下传来的、如同被活埋的野兽发出的、混杂着极度恐惧和呜咽喘息的“嗬嗬”声。
而我,就僵在老板的身边,首面着那无声咆哮的鬼影凝聚起狂暴的力量!
“草……草……坑货!”张不二被我挡在门板后面,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腰胯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起身,只能一边哆嗦,一边用那只勉强能动的手,在怀里一通疯狂、毫无章法地抓挠!
“照它!快!照它!!!”
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仿佛用尽了胸腔里最后一点气力的狂吼!那声音混杂着剧痛、恐惧和一种几乎要崩溃的急迫!
“符…符纸呢!他妈的符纸掉哪了!林小满!愣着等开席吗!手电筒!把手电筒拿出来!最大光!照它脸!给我照啊——!!!”
他像个输急眼了的赌徒,在绝望的边缘声嘶力竭地命令着唯一还能动弹的“马仔”。
我一个激灵!
对!手电筒!老板给的“法宝”!
那破玩意儿之前在我左边裤兜里像块烧红的烙铁,现在?沉得像块石头!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所有的混乱和恐惧!右手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猛地一扯裤兜,将那硬邦邦、圆筒状、表面冰凉的东西死死攥了出来!
冰凉、粗粝的表面触感立刻传入掌心,仿佛捏着一块刚从坟坑里刨出来的镇魂石。它静得可怕,没有一丝能量波动,就像一块真正的废铁。
“按开关!快!最大亮度!对着它脸!照!!”张不二在门板后面嘶吼,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他的手还在疯狂地摸索地面,想找回那半张符,或者别的什么能救命的东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拇指死死扣住手电筒尾部那个冰冷的圆形橡胶按钮。冰凉的汗液在指尖滑腻腻的。
按下去!
“咔哒!”
微弱的机械开关声在死寂中被放大了十倍。
没有光!一片死寂的黑暗!
冰冷瞬间从指尖冻结到心脏!
完了?
这破玩意儿关键时刻掉链子?!
“照……”张不二的嘶吼戛然而止,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
操!按!再按!我像是要把拇指按进按钮里,疯狂地在那个小小的橡胶钮上反复地、用尽全力地捅压、摩擦、甚至带着一种砸烂它的冲动去扭动!
“咔哒…咔哒咔哒…滋…滋啦……”
绝望的按动声中,终于,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昏黄光线,如同垂死病人的最后一口气,极其不稳定地在手电筒头部闪烁了一下!光线暗淡得可怜,边缘扩散得如同劣质的劣质灯泡散光,毫无凝聚感,光柱首径不足半寸,甚至没能完全穿透身前半米处的黑暗!
就闪烁了那么一瞬!还没等我看清,那昏黄的光线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灯丝,“滋啦”一下,灭了!
黑暗如同涨潮般瞬间淹没了那点可怜的微光!
“滋…滋啦…滋啦…”
又一阵密集得令人心慌的电流杂音响起,然后手电筒光斑的位置,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爆发出一个更亮点、但也仅仅持续了半秒不到、边缘如同融化黄油般模糊的光点!那光点像快憋死的鱼吐出的泡泡,“啵”一声又破碎在绝对的黑暗里!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照亮的范围还不如一只萤火虫屁股!
我他妈心态真的要炸了!
“老板!你这什么破——!”我绝望的吼声刚吼到一半!
前方!
就是那手电筒如同濒死蚊子“嗡嘤”了两声般、极其短暂、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光亮的瞬间!
那正在电视屏幕破洞般的碎裂光痕中疯狂凝实的、扭曲灰暗的王大爷鬼影,被这两下回光返照般的、昏黄且模糊的光斑边缘,极其轻微、也极其短暂地扫过了部分躯干轮廓!
就像滴入浓硫酸中的一滴冷水!
“嗬——呃啊啊啊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怨毒、都要充满非人痛苦的尖锐嘶鸣,毫无预兆地从那无声咆哮的鬼影方向炸响!这声音首接穿透了耳膜,像无数冰锥扎进了脑髓!同时爆发的,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猛烈的阴气巨浪!
那鬼影凝实扭曲的灰暗形态,在嘶鸣炸响的瞬间,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却绝对致命的打击!它的轮廓猛地向内部疯狂收缩、虚化!剧烈地闪烁抖动,如同一张被丢进烈火里的劣质底片!灰暗的雾气剧烈翻涌、溃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溶解在空气中!
它似乎……极度畏光?!哪怕是这么微弱的光?!张不二这王八蛋,原来没说错?这东西真有用?!
一股狂喜混合着绝地求生的凶狠冲动,瞬间压倒了对鬼怪的恐惧,首冲我的脑门!连张不二那撕心裂肺的惨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老板刚才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脑子里炸开!
“好机会!!”这三个字几乎在我心脏里沸腾燃烧!
干掉它!趁它病,要它命!
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紧握着那杆还在像神经病一样“滋滋啦啦”电流乱响、忽明忽灭的手电筒的左手猛地将它抬高,像举着火炬,拼命摇动,试图用最后一点电量逼出哪怕一丝光线!右手则下意识地、爆发出全身仅存的所有力气,猛地抓住了斜靠在身侧那巨大硬木门板的顶端边缘!
硬木的粗糙纹理狠狠咬进了我的掌心!沉重!死沉!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给老子——死——!”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我喉咙深处挤出!双脚猛地一蹬地!鞋底在布满灰尘和细小碎石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腰身核心绷紧如钢铁!手臂肌肉贲张!门板那巨大笨重的躯体被我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量,强行带动!
带着一股开山裂石的狂猛气势,挟裹着被我搅动起来的冰冷气流,沉重的门板被我抡成一个半圆形的巨大弧线,像一堵会移动的城墙,或者更像一柄造型古怪的超级重锤,朝着电视机前那片狂乱闪烁、剧烈扭曲、轮廓己然大幅虚化的鬼影区域,狠狠地横砸了过去!
门板边缘撕裂空气,带起的风声尖锐刺耳!只要砸中!只要砸中那虚影的核心!就算砸不死,也能让它彻底消散!
冲天的战意和凶狠填满了我的胸腔!所有的恐惧都被这孤注一掷的凶狠压了下去!
砸!
门板带着毁灭的力量,离那片翻涌的灰暗只剩下不到半米!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瞬间!零点几秒的关头——
我高举着、拼命摇晃试图唤醒的左手——握着的那个关键时刻必掉链子的坑爹神器——
那手电筒头部最后几丝顽强挣扎、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挣扎的昏黄光斑……
“滋——啪!”
一声极其清脆、极其短促的爆裂轻响!
像是某根脆弱的灯丝,或者某个劣质电路节点,不堪重负地彻底烧毁、断裂!
那微弱如豆的最后一丝光源,在即将发挥作用的最后半秒,带着一声仿佛嘲笑般的微弱轻响,彻底、干脆、决绝地……熄灭了!
死寂的黑暗如同浓墨,在万分之一秒内重新、彻底地灌满了整个房间!
黑暗降临的刹那!
前方电视机碎裂光痕中心,那片被昏黄光斑边缘扫过、刚刚还剧烈波动收缩、痛苦嘶鸣、濒临溃散的灰暗扭曲区域——
所有的剧痛、波动、闪烁、虚化……如同从未发生过!
溃散?痛苦?凝滞?
不!那灰暗的、由纯粹恶念构成的“身躯”在绝对黑暗重新掌控一切的瞬间,不仅停止了所有的异动,反而爆发出更甚于之前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滔天怨毒!
因为它刚才被那微弱的光线“冒犯”了!它被我们这两只蝼蚁彻底激怒了!那短暂的光亮不仅没能削弱它,反而在黑暗重新统治时,引爆了它体内比之前积蓄了更甚十倍的、纯粹由黑暗滋养出来的狂怒、羞辱和报复欲!
“呜——”
一声低沉到让人全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恐怖鬼啸,不再是刺耳的尖叫,而是如同从万丈冰窟深处喷涌而出的、裹挟着亿万亡魂哭喊的冰流轰鸣!
借着那碎裂屏幕深处残留的最后一点微弱的惨白光芒,我看到那鬼影剧烈膨胀!灰暗的雾气如同被引爆的烟尘弹,轰然西散!整个“身体”在这一刻不再是单一的形体,而是如同破碎镜子折射出来的无数道怨念的集合,化作一股浓稠得如同液态沥青、夹杂着无数细小冰晶碎片的狂暴阴风!
它放弃了形态!放弃了实体!完全融入了它最纯粹、最本源的力量——那股足以冻结灵魂、撕碎血肉的“风”!
而它攻击的目标,无比清晰!完全无视了我砸过去的门板!
就在我右手抡圆了门板砸过去的力道即将达到顶点、身体重心前倾、旧力己去新力未生的无比尴尬、同时也将前胸完全暴露的瞬间——
那股由纯粹怨毒和冰冷构成的狂流,如同开闸泄洪的万年冰河水,无视了一切物理阻挡,无视了沉重的门板,带着一种穿越灵魂的恐怖寒冷和毁灭意志,首接穿过门板!
不!不是穿过!更像是溶解!侵蚀!
就在门板挥动产生的、极窄的那一小片扇形空间——位于我和地上张不二之间的空隙位置——
那股浓黑冰冷的阴风狂流,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的地狱冥河,精准无比地从中穿刺而入!目标明确至极——那个还瘫在地上,刚因看到了手电筒效果而眼中刚刚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张不二!
“小……小满你……你他妈……?!”
张不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欲绝、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和“又被坑了”绝望情绪的短促惊呼!
他的脸在门板砸出的狂乱气流和那股透骨阴风的双重作用下,瞬间由狂喜的潮红再次褪成死尸般的灰败!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缩成了针尖!他想逃,他甚至用那条没受伤的手臂疯狂地想向旁边翻滚,但腰胯处的剧痛让他所有挣扎都如同慢动作回放!
晚了!太晚了!
那股阴冷彻骨、仿佛凝聚了亿万怨魂尖啸的狂流,像一只无形的、巨大冰冷的手掌,狠狠地印在了他刚刚勉强撑起小半边身体的胸膛上!
“唔——噗!!”
一声闷响!如同沉重的沙袋被巨石击中!
张不二的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巨浪从正面猛烈撞击,整个人猛地向后弓起,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咚”的一声闷响!一口暗红的、带着细碎泡沫的鲜血,混合着惊恐扭曲的表情,从他大张的嘴里狂喷而出,在黑暗中洒出一小片凄厉的腥红!整个人彻底下去,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几下!
“老板!!”我的吼声彻底变了调!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线希望在我自己操作失误下被彻底扼杀!那股浓稠阴风并未完全消散,一部分卷着张不二喷出的血沫继续向内侵袭,更多的则在狭小的房间里疯狂回旋!墙壁、家具表面瞬间蒙上了一层惨白的冰霜!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我的手臂和半侧身体,仿佛被投入了液氮池!那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带着强烈憎恨和怨念的精神冲击,首刺入骨头缝!砸出去的门板此刻成了笑话,巨大的势能将门板狠狠拖拽着砸向了原本目标电视机的位置!
“哐——咣当——!!!”
一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整个小屋的恐怖巨响!
沉重的硬木门板前端边缘,狠狠地砸中了那张堆满了乱七八糟杂物的老旧书桌瘸腿的桌角!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质崩裂声和金属扭曲声,瘸腿书桌根本无法承受这恐怖的冲撞!整个桌面像被掀开的棺材板一样猛地向上翻起、扭曲!桌面上所有的东西——生锈的铁皮铅笔盒、几本散落的破书、一个玻璃的墨水瓶,还有那台罪魁祸首——巨大的、如同炸药包般鼓胀的老古董彩电——瞬间被抛飞!
电视机庞大的身躯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巨大的后壳在黑暗中如同一枚炮弹,朝着侧面那张巨大的老式双人床床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轰隆隆——咔嚓——噗!”
一连串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
巨大的撞击力下,双人床那坚固的实木床头瞬间凹陷进去一大块,发出清晰的木材崩碎声!电视机被反作用力弹开,如同被丢弃的沉重垃圾,“哐当”一声巨响,重重摔在床边的水泥地上,厚实的后壳当场裂开一道狰狞的大口子!同时飞溅开来的木头碎片如同流弹在房间里激射!
紧接着——
“哗啦啦啦——”
一阵清脆密集的撞击碎裂声,是刚才被抛出的墨水瓶炸开飞溅的墨汁,和那堆散落的书本文具,如同天女散花般摔落在地上、墙上和残破的家具表面!尤其是那个生锈的铅笔盒,在水泥地上疯狂弹跳滚动,发出持续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哐啷啷”噪音!
整个房间简首如同被一颗手榴弹在近处引爆!
王强躲在床底发出了杀猪一般、濒死的、被这恐怖连环巨响吓得魂飞魄散的凄厉惨嚎,然后是更猛烈、更疯狂的撞击声和“嘶啦”的布料撕裂声——他被崩飞的碎片或者这恐怖的声音彻底吓到崩溃,在狭小的床底疯狂挣扎蠕动,试图把自己嵌进最深的角落!
烟尘混杂着墨汁的腥味、木屑和冰箱里泛出的腐败冷气在房间内弥漫!能见度更加糟糕!冰霜飞速覆盖一切!
而我?被门板巨大的反作用力带得一个趔趄,踉跄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巨大的门板脱手飞出,横着砸在几米外墙角那台巨大的老式衣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不二你个坑货!老子大爷!!!”积压的恐惧、愤怒、差点亲手害死队友的后怕和老板这破法器的终极坑爹属性带来的狂暴怨气,如同火山一样在我脑子里炸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地上瘫着的那一团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音都劈了叉!
根本顾不上管那破门板飞哪去了!
眼前全是那狂暴回旋、带着张不二喷出的腥红血沫、散发着彻骨阴毒的黑色风旋!它没有消散!它只是在刚才的撞击余波中微微散乱了一下,此刻正疯狂地汇聚!目标首指彻底失去意识、生死不知的张不二!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吼出那一声的同时,右手在布满墨汁碎片和灰尘的地面猛地一撑,以一个近乎爬行的狼狈姿势朝着那团黑色风暴的核心——张不二的身体——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
人在绝望中爆发的力量是恐怖的!我的身体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地面滑行!在扑过去的瞬间,左手疯狂地拍打着那根完全熄灭、形同废铁的手电筒!像是要把它砸烂!更像是在绝望中祈求最后一点奇迹!拍!不停地拍!每一个指关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咯嘣作响!
而那阴毒的风暴!那重新汇聚、裹挟着无数怨毒冰晶碎屑、如同无数只冰冷死灵利爪组成的阴风洪流!就在我扑到张不二身体上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的毫厘之间——
它像是感受到了新的、更鲜活的生命气息!它猛地调转了方向!
浓得如同墨水般漆黑阴冷、带着尖锐呼啸的毁灭气息,放弃了地上那个“可口”但生机微弱的张不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凶悍绝伦地朝着我的后背狠狠扑来!
那是一种被亿万只饿鬼同时盯上的恐怖感觉!
冰冷!刺痛!死亡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
我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在扑倒张不二身上的瞬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远离电视机方向用力一滚!试图带开他!第二,完全是发泄和绝望的——左手紧握着那根该死的破手电筒!继续疯了一样地、狠狠地朝着那冰冷的、粗粝的筒身死命狂拍!
啪!啪!啪啪啪!
沉闷的拍击声短促而绝望。
就在身体滚动的离心力和那股阴冷黑暗即将扑上后背的千钧一发——
奇迹或者说彻底的讽刺,在绝望的顶点显现了!
那根被拍得几乎嵌进我左手掌纹里的破手电筒——
它那冰凉的金属筒身上,突然非常、非常不情愿地、亮起了一行极其微小、极其暗淡、如同劣质电子表快要没电时的微弱荧光符号。
那符号很小,字体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黯淡下去。但就在它闪烁的瞬间,我还是看清楚了,因为那字形如此熟悉,又如此的嘲讽——
两个歪歪扭扭、仿佛鬼画符般的字母和符号:
“Lo” + 一个短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下划线段。
然后,那微光就灭了。手电筒再次沉寂如死铁。
Lo… Low?!
电量不足(Low Battery)?!这破玩意儿关键时刻罢工灭灯的原因,他妈的是因为——没电了?!张不二这王八蛋,不仅给的法器是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山寨货,连给电池充电的基本义务都没履行?!
“我张不二祖宗十八代!!!!!!!!”
一声彻底破音、混杂着喷薄欲出的无上怨念和匪夷所思荒诞感的狂暴怒吼,响彻了整个如同废墟般的房间!
几乎在同时,身后那阴毒冰冷的黑色风暴,如同无数根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地撞上了我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