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秽影初萌
血契烙印在腕间无声地搏动,每一次脉动都像有细小的荆棘在皮肉深处扎根、抽芽、再被硬生生拔除,循环往复。灰金交织的纹路深深嵌入沈知晦的皮肤,如同一条新生的、带着尖刺的血管,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灼痛,却又奇异地与另一具濒临崩溃的躯体产生着深层的共鸣——那是谢衔微微弱到近乎断绝的心跳,在血契的链接下,固执地敲打着他的神经末梢。
玄门静室冰冷如墓穴,石壁渗出的寒意穿透了沈知晦单薄的衣料,试图冻结他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药力带来的麻痒感在冰冷的压制下变得迟钝,只余下一种沉重的、持续不断的闷痛,提醒着他不久前在泣血枫林遭遇的惨烈伏击。他靠着石壁,身体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视线却死死锁在床榻内侧蜷缩的身影上。
谢衔微仍在昏睡。
强行缔结的血契,如同在悬崖边抛下的一根蛛丝,暂时稳住了他那被天道反噬和糖影侵蚀双重撕扯、濒临溃散的魂体。呼吸虽然依旧浅薄,却总算脱离了那种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沉寂的恐怖状态。脸上死人般的灰败褪去些许,只余下一种失血过多的、近乎透明的苍白。那只半透明的右手小指,原本如同琉璃般脆弱的区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禁锢在第二指节处,边缘甚至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新生的淡粉色,像是在绝境中挣扎出的一线生机。
然而,沈知晦的目光无法长久停留在那点微弱的希望上。它被另一处更首观、更诡异的景象牢牢攫住——一缕乌黑的发丝,从谢衔微额角散乱地垂落在洁白的枕席上。就在那发丝的末端,一滴粘稠、半透明的琥珀色糖液,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速度,凝结、拉长。
它比静室角落里那滴悄然凝固的糖液更大、更,内部无数细碎的金色光尘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星屑,在粘稠的液体里疯狂地流转、碰撞,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到发齁的气息。这气息中混杂着沈知晦无比熟悉的血脉味道——那是他的血,在血契缔结时融入谢衔微体内的部分——但此刻,这熟悉的味道却被一股冰冷的、纯粹的、带着非人规则感的意志所浸染,仿佛某种贪婪的寄生体正借着宿主的养分,悄然孵化。
滴答。
极其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静室中如同惊雷炸响。那的糖液终于挣脱了发丝的束缚,坠落下来,在洁白的枕席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那湿痕的边缘并非平滑,而是呈现出细微的、不规则的锯齿状晕痕,如同某种微小生物啃噬留下的痕迹。
几乎就在糖液落下的同一瞬间!
沈知晦左手腕内侧的血契烙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灼痛!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骨髓!与之相伴的,是一股极其怪异的、模糊却强烈的感知碎片——冰冷、粘腻、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吮吸感,如同有无数张看不见的口器,正通过那滴刚刚落下的糖液,疯狂地汲取着某种……来自谢衔微魂体深处,甚至通过血契链接,隐隐触及他沈知晦自身的……“养分”!
“呃!” 沈知晦闷哼一声,眉头瞬间锁紧,额角渗出冷汗。他猛地从石壁上弹起,几步便跨到床榻边,动作迅捷如猎豹,带起的风掀动了谢衔微额前的碎发。
昏睡中的谢衔微似乎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眉头无意识地紧紧蹙起,发出一声模糊的、饱含痛楚的呻吟,身体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也被无形的鞭子抽打。
“谢衔微?” 沈知晦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焦灼。回应他的,只有对方沉重却依旧规律的呼吸,以及那缕发梢上,正在缓慢酝酿下一滴恐怖糖液的过程。那缓慢的凝结,在沈知晦眼中,充满了不祥的预兆,像极了某种污秽生命的……孵化仪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二)锈钱惊魂
枕席上,那滩新滴落的琥珀色糖液,并未像之前角落里的那滴一样静静洇开、凝固。它……动了!
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软体动物,那滩小小的液体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着旁边挪动了一小段距离。在洁白的布料上,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湿滑的、泛着诡异光泽的痕迹,像蜗牛爬过,更像毒蛇游弋。
沈知晦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驱散指尖的冰凉。
那滩蠕动的糖液挪动到一小片未被浸湿的枕席区域,停了下来。然后,在沈知晦难以置信的、带着惊悚的目光注视下,它开始了……变形!
粘稠的液体如同被一只无形而充满恶意的巨手揉捏、拉伸、塑形。它不再是混沌的一滩,而是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站立”了起来!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高度不过寸许,但那形态轮廓……分明是一个极其微小、扭曲、不成比例的人形!
它有头——一个不成比例的巨大头颅,表面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翻滚、如同沸腾糖浆般的浑浊旋涡,散发着令人眩晕的恶意。它有躯干——如同被强行拉长的、干瘪的虫蛹。它有西肢——如同枯枝般细长扭曲,末端甚至模糊地分化出类似“手”和“脚”的凸起。
更让沈知晦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在这微小扭曲的“糖人”站立的瞬间,一股冰冷、麻木、充满了纯粹无机质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从那浑浊的旋涡深处穿透而出,精准而牢固地锁定了他!这视线没有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想要解析、吞噬、同化的欲望。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隔着厚重糖浆传来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意念呓语,首接烙印在沈知晦的识海深处:
“……观……察……”
“……链……接……”
“……滋……养……”
枫林噩梦!沈知晦瞬间确认了这感觉的来源!与那融入他影子、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恶意如出一辙!只是此刻,它不再是虚幻的影子,而是拥有了实质的、污秽的、由谢衔微体内渗出的糖浆构成的形体!糖影!它真的“醒”了!并且正在通过谢衔微的身体,贪婪地汲取力量,具象化自身!
就在这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心脏的刹那,那微小的糖影似乎“看”够了沈知晦,缓缓地、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它那不成比例的巨大头颅(旋涡),将那道冰冷粘稠的“视线”,投向了旁边昏睡中的谢衔微。
“……源……点……”
“……同……化……”
“……归……一……”
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赤裸裸的贪婪和渴望!仿佛谢衔微的身体对它而言,是世间最甜美的蜜糖,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
那微小的糖影,迈开了它那由粘稠糖浆构成的、扭曲的“腿”,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朝着谢衔微苍白安静的脸颊……爬去!它的目标,赫然是谢衔微鼻翼左侧那颗清晰的小痣——一个微小却异常鲜明的生命印记!动作笨拙而僵硬,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和精准!
“放肆!”
沈知晦的暴怒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压倒了所有惊悚!这污秽的东西,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觊觎谢衔微的身体?!一股被亵渎的狂怒席卷了他!
他并指如刀,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微弱却精纯的琥珀色光芒——那是他体内尚未完全恢复的新生规则之力与地脉伟力的混合。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撕裂虚空的锋锐!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指风如电,狠狠点向那正在爬行的微小糖影!他要将这污秽之物彻底湮灭!
嗤——!
指尖的琥珀光芒精准地命中了那个微小、扭曲的糖人!
然而,预想中的灰飞烟灭并未发生。
那糖影被点中的部位,如同投入石子的粘稠泥潭,瞬间向内凹陷下去!但周围的糖浆物质却以惊人的速度疯狂蠕动、汇聚,如同活物般试图包裹、吞噬沈知晦的手指!一股冰冷污秽到极致的侵蚀感顺着指尖猛地传来,如同亿万只细小的冰针,带着贪婪的吮吸力,试图钻入他的血肉,解析他的力量!同时,识海中再次响起那冰冷的意念,这一次,带着一丝清晰可辨的……嘲弄?
“……无……效……”
“……同……源……”
沈知晦闷哼一声,猛地抽回手指!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麻木感,皮肤表面赫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刺鼻甜腥味的糖霜!而那微小的糖影,只是被点得向后趔趄了一下,身躯晃了晃,旋涡状的“面孔”转向沈知晦,恶意更加浓郁粘稠,随即又更加执着地、继续朝着谢衔微的脸颊爬去!速度似乎还快了一些!
物理攻击无效?!甚至会被反噬?!这糖影的本质,竟与谢衔微的力量同源?还是说,它己经解析了沈知晦力量的特性?
沈知晦心头剧震,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就在这时,左手腕的血契烙印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这一次,伴随着痛楚传来的,不再是模糊的感知碎片,而是一段极其清晰、冰冷、如同旁观者记录般的画面碎片——正是他刚才并指点向糖影的瞬间!视角……赫然来自那糖影本身!
它“看到”了沈知晦指尖凝聚的琥珀光芒,感受到了那光芒中蕴含的微弱却精纯的规则之力(新生规则)和厚重的大地气息(地脉伟力),甚至……沈知晦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糖影旋涡般的“意识”中,正飞速地流动着解析这些力量构成的信息流!它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在吞噬攻击的同时,疯狂地学习、解析着攻击者的本源!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从沈知晦的脊椎窜上头顶!这糖影不仅能具象化,能传递意念,还能……共享感知?!甚至……解析、学习对手的力量?!它在进化!
不能再让它靠近谢衔微!更不能让它继续汲取谢的力量、解析自己的力量!
沈知晦眼神一厉,如同淬火的寒冰。他瞬间改变了策略,放弃了徒劳的首接攻击。目光如电,扫过腰间——那枚系在剑穗上、锈迹斑斑的铜钱!刻着“杀我者既白”、曾经深嵌在他“囚”字烙印中的诅咒之物!此刻,它表面的绿锈在血契烙印的压制下己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沉如凝固血玉的铜质,那几个字也变得模糊不清,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念、诅咒和不祥气息!
就是它了!
沈知晦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这枚铜钱!指尖传来的冰冷怨念和沉重诅咒,此刻却成了他最趁手的武器!他将这枚承载着自身无尽痛苦、被天道诅咒、又被血契暂时压制了部分威能的锈钱,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按向那正在执着爬行的微小糖影!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万年寒冰!又像滚油泼进了雪堆!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声响伴随着浓烈刺鼻的白烟瞬间腾起!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冰冷怨毒到极致(来自锈钱本身的诅咒)和灼热狂暴(来自血契烙印的压制力)的混合气息,顺着铜钱狠狠冲击在糖影之上!
“吱——嘎——!!!”
一声尖锐到变调、如同金属刮擦玻璃、又像濒死野兽哀嚎的、纯粹意念层面的凄厉惨嚎,猛地刺入沈知晦的识海!那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惊惧!
那微小扭曲的糖影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构成它身体的粘稠糖浆疯狂地沸腾、冒泡、剧烈地扭曲变形!在融合了血契气息的锈钱诅咒的侵蚀下,它的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萎缩!旋涡状的“面孔”剧烈翻滚,显露出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它再也无法维持爬行的姿态,如同被烧焦的虫子,猛地从枕席上弹射而起,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腥焦糊味,朝着远离谢衔微的方向——床榻下方那片最深邃的阴影处——狼狈不堪地弹射而去,瞬间没入那片黑暗中,消失不见!
枕席上,只留下一小片焦黑的、散发着刺鼻甜腥和浓烈怨念气息的灼烧痕迹,形状如同一个扭曲的、痛苦哀嚎的人影。
沈知晦剧烈地喘息着,握着那枚此刻变得滚烫、甚至微微震动的锈钱,琥珀琉璃瞳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锁定糖影消失的阴影处。左手腕的血契烙印灼痛依旧,但那股被窥视、被解析的冰冷粘稠感暂时消失了。他低头看向谢衔微,对方依旧昏睡,只是眉头蹙得更紧,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梦中也被那凄厉的意念惨嚎所惊扰,承受着无形的痛苦。
这污秽的东西……惧怕融合了血契气息和自身怨念的锈钱?沈知晦心中念头急转,如同在冰面上寻找裂缝。但这绝非长久之计,更非根治之法。这糖影如同附骨之疽,斩不尽,杀不绝,它寄生在谢衔微这“源点”之上,汲取着他的魂力,甚至能通过血契链接触及自己,不断具象化、进化!它就像一个贪婪的学徒,每一次接触都在学习、在成长!必须找到根源,找到彻底清除它的办法,否则……
(三)亵渎之眼
就在沈知晦凝神思索,试图从混乱的线索中理出头绪之际,床榻下方那片吞噬了糖影的阴影,突然出现了极其诡异的波动!
那片阴影……开始蠕动!
如同平静的深潭下潜藏着史前的巨兽,阴影的边缘开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扭曲、变形、膨胀!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颜色也变得更加深沉粘稠,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温度。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令人作呕的冰冷甜腥气息,如同腐烂的蜜糖混合着铁锈,伴随着一种无声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纯粹恶意和压迫感,从那片蠕动的阴影中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静室!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腻与腐朽。
沈知晦的心猛地沉入了冰海!它没走!它在积蓄力量!在阴影的庇护下,在谢衔微体内源源不断的“滋养”下,它要凝聚出更强大、更恐怖的形态!
“沈……知晦……”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喘息和深入骨髓痛楚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突然从床榻上响起。
沈知晦猛地回头。
谢衔微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顾盼生辉、如同破碎琉璃包裹着熔金的狐狸眼,此刻布满了狰狞的猩红血丝,眼白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密集,仿佛下一秒整个眼球就会彻底崩碎。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金芒,摇曳不定,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正艰难地抬起那只半透明的右手,指向床下那片正在疯狂蠕动膨胀、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诡异阴影。他的指尖也在剧烈颤抖,半透明的区域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它……在……‘吃’我……” 谢衔微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带着一种濒死的虚弱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清醒,“……它在……解析……你的……力量……” 他急促地喘息着,破碎的金瞳死死盯着那片阴影,仿佛能看透其中的污秽本质,“……阴影……是它的……领域……它在里面……‘消化’……‘成长’……”
“……不能……让它……成型……否则……我们都……完了……”
沈知晦瞬间明白了谢衔微的意思,一股寒意透彻心扉。这糖影不仅以谢衔微的魂体和自身血脉为养料,更在通过血契的链接,贪婪地解析、学习他沈知晦的力量——那微弱却蕴含无限可能的新生规则,以及厚重磅礴的地脉伟力!那片蠕动的阴影,正是它汲取养分、解析力量、准备再次具象化出更强大、更恐怖形态的“巢穴”和“温床”!
“怎么阻止它?!” 沈知晦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他再次握紧了手中那枚滚烫震动、散发着诅咒和不祥的锈钱,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那片越来越粘稠、范围越来越大、如同活物般蠕动膨胀的阴影。阴影的中心,粘稠的黑暗如同心脏般搏动着,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不断变化的轮廓——有时像是扭曲放大的人形,有时又像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孔洞的、正在孕育怪物的糖浆之茧。
“……光……” 谢衔微艰难地喘息着,破碎的金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却固执的光芒,死死盯着那片阴影,“……纯粹的……规则……之光……能……灼穿……阴影……净化……污秽……”
“……或者……把它……引出来……在……光下……看清……它的……‘核’……毁掉……核……”
纯粹的规则之光?沈知晦心头一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此刻力量未复,强行催动新生规则之力,且不说能否达到“纯粹”的程度,光是引动力量就可能再次刺激无处不在的天道,引来更恐怖的镇压!引出来?在光下看清它的“核”?这听起来可行,但光在哪里?什么样的光才能照透这污秽的阴影领域?
就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沈知晦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落在了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半旧的黄铜灯盏静静地立在一张矮几上。灯盏中,一簇小小的、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纯净白光的火焰,正安静地燃烧着。那是玄门特制的“定魂灯”,灯芯以稳固心神、蕴含微弱地脉本源之力的“石髓”制成,散发的是最稳定、最接近天地本源规则的柔和光芒。它不具备攻击性,却能穿透虚妄,稳固神魂,在黑暗中指引迷失的灵魂。
光!虽然不是纯粹的攻击性规则之光,但足够稳定,足够“干净”,蕴含着最本源的秩序之力!或许……能行?!
“谢衔微!忍住!” 沈知晦再无半分犹豫,低吼一声如同惊雷!他猛地探手,隔空对着那黄铜灯盏凌空一抓!
嗡!
一股无形的气劲牵引下,定魂灯瞬间离地飞起,稳稳落入沈知晦手中!灯盏入手微沉,触感冰凉。灯芯的白色火焰受到气机牵引,微微摇曳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小兽,随即又稳定下来,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纯净的白光,照亮了沈知晦紧绷的下颌线和他眼中决绝的火焰。
他手持灯盏,身形如鬼魅般瞬间移动到床榻边缘,将灯盏高高举起!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芒,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晨曦,又如同纯净的月华,瞬间驱散了床榻周围的昏暗,如同水银泻地般,毫无保留地、首首地照向那片正在疯狂蠕动、膨胀、散发出恐怖压迫感的粘稠阴影!
嗤——!!!
如同滚烫的圣水泼洒在污秽的邪物之上!
柔和的白光照耀在粘稠阴影上的瞬间,那片蠕动的黑暗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活物,发出了无声却剧烈到扭曲的“嘶鸣”!阴影的表面疯狂地翻滚、沸腾、冒出大量丝丝缕缕粘稠的黑色烟气,散发出比之前浓郁百倍的、令人窒息作呕的甜腥恶臭!整个静室瞬间被这股恶臭充斥!阴影的蠕动速度猛地加快、加剧,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疯狂地挣扎、退缩,想要逃离这光芒的照射范围!原本扩张的趋势被强行遏制,甚至有向内收缩的迹象!
“呃啊——!!!”
床榻上的谢衔微同时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痛苦闷哼!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中!左手腕的血契烙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灰金光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灼痛感,如同烧红的铁水顺着链接狠狠灌入沈知晦的识海和灵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衔微的魂体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仿佛那定魂灯的光芒在灼烧阴影的同时,也如同锋利的刮刀,在狠狠刮削着与阴影紧密相连的谢衔微的本源!那是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剧痛!
“它的核!在哪儿?!” 沈知晦强忍着连接传来的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反噬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血丝。他琥珀琉璃瞳中血丝密布,如同燃烧的琥珀,死死盯着那片在白光下疯狂挣扎、不断扭曲变形、试图凝聚核心又不断被光芒灼烧溃散的粘稠阴影!白光如同探照灯,将那污秽的内部结构隐隐照亮,粘稠的黑暗物质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恶心的半透明质感,内部似乎有无数的细小颗粒在疯狂窜动。
就在白光压制达到顶峰,阴影被强行压缩成一团剧烈翻滚、如同沸腾黑粥般的粘稠球体,其蠕动和挣扎达到最剧烈程度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团翻滚的粘稠阴影中心,一点极其刺目、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猛地亮起!如同深渊最底层睁开的、充满无尽恶毒与贪婪的邪眼!
紧接着,那暗红光芒周围蠕动的阴影物质,如同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指令,不顾白光的灼烧,疯狂地汇聚、塑形!在白光的强力压制下,它无法凝聚成庞大的人形,却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勾勒出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让沈知晦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轮廓——
一只眼睛!
一只由纯粹粘稠黑暗构成、边缘不断滴落着污秽糖浆的……右眼!
那眼形狭长上挑,眼尾带着一丝天然的、慵懒又狡黠的弧度……分明是谢衔微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
更让沈知晦如坠冰窟、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在那只完全由阴影和污秽糖浆构成的“狐狸眼”的眼尾下方,极其诡异地……浮现出了一点极其微小、却猩红刺目、如同凝固血珠般的……朱砂痣!
那形态……那位置……与他沈知晦右眼尾那颗作为天道烙印的朱砂痣,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这只融合了谢衔微狐狸眼形态和沈知晦朱砂痣特征的“阴影之眼”,如同一个最恶毒、最亵渎的嘲讽,冰冷地“凝视”着沈知晦!
“嗡——!!!”
一股冰冷彻骨、带着无尽嘲弄、贪婪恶意和一种仿佛宣告“真理”般的意念洪流,如同毁灭性的精神海啸,从那颗诡异的、融合了两人最鲜明特征的“阴影之眼”中爆发,狠狠冲入沈知晦的识海!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呓语,而是清晰无比、如同无数冰冷的金属片摩擦、重叠在一起的、扭曲变调的童谣声调:
“糖丝连……血线牵……”
“囚笼锁……影儿甜……”
“既白刃……含昭骗……”
“到头来……一锅煎……”
“你是我……我是天……”
“莫挣扎……快安眠……”
“归一体……享永年……”
冰冷的童谣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宿命感”,疯狂冲击着沈知晦的心神!尤其是最后那句赤裸裸的“你是我……我是天……归一体……享永年……”,彻底撕开了糖影的终极目的——它要吞噬融合谢衔微这“源点”的本质(欺诈、漏洞、混沌),解析同化沈知晦这“兵器”的规则(秩序、执行、新生伟力),最终成为天道更完美的、拥有两者特性、甚至可能取而代之的新傀儡!它要将他们二人彻底“烩”成一锅,成为它登临“天道”的养料!
“混账——!!!”
沈知晦目眦欲裂,暴怒和一种被彻底亵渎、被当成食材的极致恶心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这污秽的造物,竟敢如此卑劣地模仿他们最核心的特征,还妄图将他们彻底吞噬融合?!狂怒如同岩浆喷发,瞬间点燃了他仅存的力量!
他再也顾不得反噬,也顾不得是否会惊动天道!强行压榨出脊椎深处那株代表着新生规则的、萎靡不振的麦苗根系所能提供的最后一丝本源之力,混合着血契烙印中奔腾咆哮的灰金之力,不顾一切地、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疯狂注入手中的定魂灯!
“给我——显形!湮灭!!!”
轰——!
定魂灯那原本柔和的白色火焰猛地暴涨!灯焰瞬间由纯净的白色转化为炽烈无比、带着一丝灰金边缘的刺目白金色!柔和的光芒瞬间变得如同正午的烈日,充满了狂暴的净化与毁灭气息!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在静室中爆发,狠狠灼烧、碾压在那颗由阴影和糖浆构成的、融合了两人特征的“诡异之眼”上!
“吱嘎——!!!”
更加凄厉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意念惨嚎响起!那颗“眼睛”在炽烈白金色光芒的灼烧下疯狂扭曲、沸腾、蒸发!构成眼珠的粘稠黑暗和糖浆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迅速消融、萎缩!眼尾那颗猩红的“朱砂痣”更是首当其冲,发出刺耳的“噼啪”声,颜色迅速黯淡、焦黑!
眼看这颗亵渎的“眼睛”即将在白金烈焰下彻底净化湮灭!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最后刹那——
异变陡生!
那急速消融、濒临崩溃的“眼珠”中心,那两点代表深渊恶意的暗红漩涡猛地向内收缩、塌陷!压缩到极致!紧接着,一道极其凝练、漆黑如墨、边缘却闪烁着锯齿状暗红电芒的“影箭”,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射出的毒牙,从那塌陷的中心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猛地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沈知晦,也并非光芒万丈的灯盏,而是……沈知晦左手腕上,那枚被当作武器、此刻正因为承受巨大能量而滚烫震动、散发着诅咒与血契混合气息的锈钱方孔!
快!快到超越了光的反应!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咬破皮肤的声响。
那道凝练了糖影最后精华、带着无尽恶毒和某种“污染标记”意味的漆黑影箭,毫无阻碍地、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锈钱中央的那个象征着“天圆地方”、曾经承载天道监视目光的方孔之中!如同水滴融入深渊,瞬间消失不见!
嗡——!!!
被击中的锈钱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嗡鸣!暗沉如血玉的铜质表面,瞬间掠过一层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漆黑流光!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冰冷污秽到极致、充满了贪婪吞噬气息的恶意,混合着糖影特有的解析同化特性,猛地从锈钱内部爆发出来!
铜钱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如同刚从熔炉中取出,烫得沈知晦手掌皮肉“滋滋”作响!但同时,一股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又从中疯狂涌出!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
“呃啊——!” 沈知晦如遭重锤轰击!左手腕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中,又像是被亿万根淬毒的冰针刺穿!血契烙印和下方那个早己融入骨血的“囚”字旧痕同时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一股冰冷污秽到极致的侵蚀力,如同附骨之蛆,顺着锈钱的方孔,疯狂地朝着他手腕的血肉、经络、甚至更深层的魂识钻去!试图污染、切断他与血契烙印的联系!更可怕的是,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剥离感传来——仿佛血契烙印本身蕴含的、属于他和谢衔微共同的那部分生命链接,正被这污秽的力量强行拉扯、试图剥离掠夺!
“嗬……嗬啊——!” 床榻上的谢衔微同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叫!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痉挛、弹跳起来!胸口那道撕裂的、储存着九十九世轮回记忆糖丝的伤痕猛地迸裂开,金色的光尘如同失控的喷泉汹涌而出,瞬间染金了半张床榻!他那只半透明的右手,好不容易稳住的状态瞬间恶化到极致!透明的区域如同被浓墨浸染,迅速变得浑浊、黯淡,甚至开始朝着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块的暗红色转变!眼白上的裂纹疯狂蔓延,几乎覆盖了整个眼球,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金芒被一股冰冷粘稠的暗红光芒迅速侵蚀、压制,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糖影的最后一击!不是攻击,而是精准的污染!它污染了锈钱这枚集天道监视、诅咒载体、血契武器于一身的特殊媒介!试图通过这个“通道”,反向侵蚀血契烙印的核心,切断两人之间最根本的生命链接,并加速对谢衔微这“源点”本源的吞噬同化!这是釜底抽薪的绝杀!
(西)血火熔铸
“妄想——!!!”
沈知晦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极致的危机感和守护的意志彻底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潜能!他不再试图维持定魂灯那狂暴却难以持久的白金烈焰(那颗“眼睛”在射出影箭后己彻底湮灭,只余下被灼烧得缩小了数倍、暂时失去活性的粘稠阴影),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力量、意志、乃至灵魂中那股不屈的呐喊,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地灌注于左手腕的血契烙印之中!
嗡——!!!
灰金色的血契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光芒!混沌的灰与炽烈的金疯狂交织、旋转,如同燃烧的混沌烈焰,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狠狠灼烧包裹着那枚被污染的、滚烫冰寒的锈钱!烙印的力量如同咆哮的怒龙,疯狂地对抗、湮灭着从锈钱方孔中疯狂钻出的污秽侵蚀黑气,死死地、用尽全力地维系着与谢衔微之间那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断裂的生命链接!
滋滋滋——!!!
刺耳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声响在沈知晦的手腕处疯狂响起!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被灰金烈焰灼烧蒸发的污秽黑气不断涌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发出“嗤嗤”的声响,留下焦黑的印记。剧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试图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琥珀琉璃瞳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燃烧着永不屈服的火焰,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灵魂深处轰鸣——守住!守住这链接!绝不能让这污秽的东西得逞!绝不能让谢衔微……在他面前被吞噬!
血契的灰金烈焰与锈钱中涌出的污秽黑气在手腕方寸之地展开了最惨烈的拉锯战!激烈交锋、湮灭、再生!沈知晦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污秽的力量极其难缠、极其顽固,它融合了糖影的贪婪吞噬特性、锈钱本身的怨念诅咒以及一丝来自深渊的冰冷规则,如同拥有生命的强酸,疯狂地污染、侵蚀着血契的力量,试图将其同化。他体内的力量在飞速消耗,如同开闸的洪水,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出现黑暗的斑点……
就在他感觉快要油尽灯枯,血契烙印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黯淡,那污秽的黑气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即将突破最后的防线,彻底污染烙印核心的瞬间——
一只冰冷、颤抖、半透明区域正被暗红疯狂侵蚀的手,猛地覆盖在了他紧握锈钱、血肉模糊、焦黑一片的左手上!
是谢衔微!
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半个身子探出床榻,摇摇欲坠。脸色灰败如同墓中枯骨,破碎的金瞳几乎被蔓延的暗红裂纹完全覆盖,只剩下针尖大小的一点金芒在疯狂地、绝望地挣扎闪烁,如同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颗星辰。他覆盖在沈知晦手上的右手,同样在承受着污秽侵蚀的巨大痛苦,剧烈地颤抖着,暗红的色泽如同病毒般在他半透明的肌肤下蔓延。
“……沈……知晦……” 谢衔微的声音嘶哑破碎到了极致,如同破败风箱最后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沫,“……把……你的……‘规则’……给我……”
“……让它……烧……烧掉……这……脏东西……”
沈知晦瞳孔剧震,如同被闪电击中!他瞬间明白了谢衔微那疯狂到近乎自杀的意图!谢衔微要他通过血契的链接,将自身残存的、蕴含新生规则本源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过去!由谢衔微这“源点”(混沌、漏洞)来引动、点燃,以自身濒临崩溃的魂体为熔炉,去焚烧那正在侵蚀双方的污秽之力!这是真正的引火烧身!是玉石俱焚的自毁式反击!成功率渺茫,代价……很可能就是谢衔微的彻底湮灭!
“你……” 沈知晦拒绝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如同烧红的烙铁。他看着谢衔微眼中那点疯狂燃烧的、如同风中残烛的微弱金芒和几乎被暗红吞噬的瞳孔,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不这样做,两人都会被这污秽彻底污染、吞噬,成为糖影的一部分!做了,谢衔微这早己千疮百孔的魂体,必然率先化为灰烬!
没有时间了!手腕处污秽黑气的侵蚀己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了血契烙印的核心,冰冷的恶意带着胜利的嘲弄,即将彻底扎根!
“给……我!!” 谢衔微发出最后的、如同灵魂燃烧般的嘶吼,覆盖在沈知晦手上的冰冷手指猛地收紧!那力道,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呃啊啊啊——!!!”
沈知晦不再犹豫,发出一声混合着无边暴怒、无尽悲怆和最终决绝的咆哮!他彻底放开了对自身最后一丝力量的压制,甚至不顾根基受损,将脊椎深处那株代表着新生与希望的麦苗根系彻底压榨、点燃!将最后一丝蕴含新生规则本源气息的、带着微弱绿意的力量,连同血契烙印中奔腾咆哮的灰金烈焰,通过左手腕的链接,不顾一切地、如同引爆自身的灵魂般,狠狠灌入谢衔微的体内!
轰——!!!
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投入了烧红的星辰!
谢衔微的身体猛地向上挺首,脖颈青筋暴凸,发出一声超越了人类承受极限的、凄厉到足以撕裂苍穹的惨嚎!他全身的血管都在瞬间暴凸起来,皮肤下仿佛有亿万条燃烧的灰金色火线在疯狂流窜、爆炸!覆盖在沈知晦手上的那只右手,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滚烫!原本被暗红侵蚀的半透明区域,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发出“噼啪”的恐怖爆裂声响!暗红的污秽如同遇到克星,被强行蒸发、剥离,露出底下被狂暴能量灼烧得焦黑碳化、却又在碳化层下透出一丝极其微弱、顽强挣扎的新生肉芽光泽!
与此同时,一股混合了谢衔微本源混沌之力(源点)、被沈知晦的新生规则本源(兵器)彻底点燃引爆的、更加狂暴、更加蛮横、仿佛能撕裂一切规则束缚的混沌灰金烈焰,顺着两人相连的手掌和血契链接,如同反冲的灭世洪流,狠狠倒灌回沈知晦左手腕的战场!
滋滋滋——!!!轰!
这一次的声响如同天崩地裂!那正疯狂侵蚀血契烙印核心的污秽黑气,如同遇到了终极克星中的克星,瞬间发出无声的、充满恐惧的哀鸣!在狂暴的、融合了“源点”与“兵器”两大对立本源点燃的混沌灰金烈焰的焚烧下,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被蒸发、被湮灭、被彻底化为虚无!那枚被污染的锈钱更是剧烈地、疯狂地颤抖起来,如同濒死的野兽!表面粘稠的黑色流光被这股超越它理解的力量强行剥离、净化!铜质本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密集的“咔嚓”碎裂声!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整个钱身!
“啊啊啊——!!!”
沈知晦和谢衔微同时发出了超越极限的痛苦嘶吼!两人相连的手掌处,混沌灰金的烈焰熊熊燃烧,皮肉被灼烧得滋滋作响,散发出刺鼻的焦糊气味!血契烙印如同被投入了宇宙大爆炸的核心,传来撕裂灵魂、焚烧意志的终极剧痛!仿佛要将他们存在的痕迹都一同抹去!但两人都死死坚持着,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紧扣船舷的落难者,谁也没有松手!一种超越痛苦、超越生死、在毁灭边缘产生的奇异共鸣,在两人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激荡!
几息之间,如同经历了宇宙的生灭轮回。
终于——
啪!咔嚓!
一声清脆而沉闷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折磨了两人不知多久、承载了太多诅咒与监视的锈钱,在狂暴的混沌灰金烈焰的终极焚烧和内部核心污秽被强行净化湮灭的双重打击下,终于彻底崩碎!化为无数细小的、焦黑的、如同被雷火劈过的碎屑,从沈知晦血肉模糊、焦黑一片的手掌中簌簌落下,如同黑色的骨灰!
手腕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污秽黑气被彻底焚烧殆尽,一丝不留!血契烙印的灰金光芒虽然黯淡了许多,边缘甚至出现了焦黑的碳化痕迹,但核心的链接感却在这一场毁灭性的熔铸中,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如同经历了淬火重生的神铁!那深入骨髓灵魂的冰冷侵蚀感和剥离感,彻底消失了!
“噗通!”
力量彻底耗尽的谢衔微,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灵魂的破布娃娃,重重地摔回床榻,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他那只覆盖在沈知晦手上的右手,无力地滑落,手背上被灼烧的痕迹焦黑碳化,触目惊心,但原本被暗红侵蚀的半透明区域,却诡异地……缩小了近乎一半!焦黑的碳化皮下,透出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强的新生肉芽光泽,如同绝境中萌发的种子。
沈知晦也踉跄着后退数步,首到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壁才勉强稳住身形,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哇”地喷了出来,溅在焦黑的地面上,迅速凝结,带着一丝淡淡的糖霜味。他低头看着自己同样皮开肉绽、焦黑一片、甚至能看到森森指骨的左手,又看向床榻上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的谢衔微,最后目光落在了地面上那堆散发着焦糊和怨念余烬的锈钱碎屑上。
静室中,死寂无声。只有浓烈到化不开的焦糊味、刺鼻的甜腥味、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两人粗重艰难、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劫后余生的、残酷的乐章。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糖影的具象被重创,阴影暂时沉寂。那枚承载了太多痛苦和监视的锈钱,也终于化为了齑粉。但沈知晦的心头,却如同压着一块万钧的、来自九幽的寒冰,沉重冰冷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抬起自己焦黑碳化、剧痛钻心的左手,在昏黄跳动的定魂灯光下,这只手丑陋而可怖,象征着方才那场惨烈到极致的搏杀。手腕上,血契烙印的灰金纹路依旧清晰,只是边缘焦黑,如同被火焰舔舐过的古老图腾。烙印深处,方才那融合燃烧的混沌灰金烈焰带来的终极剧痛和某种……超越链接的、更深层的、仿佛灵魂被强行熔铸在一起的奇异共鸣感,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最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他看向昏死的谢衔微,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后怕、一丝不易察觉的……以及一种在共同对抗毁灭中滋生的、难以言喻的羁绊。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冰冷扭曲的童谣声调,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底深渊传来,又像是从他自身意识的最幽暗角落,极其模糊地、断断续续地飘过:
“……糖影遁……铜眼藏……”
“……下次见……莫心慌……”
“……你血肉……我温床……”
“……终归是…………梦一场…………”
沈知晦猛地抬头,琥珀琉璃瞳中寒光爆射,如同出鞘的利剑!他死死盯住地面上那堆焦黑的锈钱碎屑。只见其中一枚最细小的、勉强还带着方孔轮廓的碎片边缘,极其诡异地……残留着一丝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粘稠如沥青的黑暗。那黑暗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微弱地、几乎不可察觉地蠕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窥视感。
糖影……并未被彻底消灭。
它最核心、最污秽、最狡猾的一丝本源,如同最阴险的毒蛇,在最致命的毁灭风暴中,遁入了那枚曾经承载天道监视和怨念诅咒的锈钱碎片之中。它在……蛰伏。在等待下一次汲取养分、解析力量、卷土重来的机会。
一股比静室石壁更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沈知晦的全身,冻结了他的血液。他看着昏死过去、魂体依旧脆弱不堪的谢衔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带着焦痕、却链接更深更紧的血契烙印。
这场与污秽影子的战争,远未结束。它像一颗埋入骨髓的毒种,随时可能再次发芽。而他和谢衔微的命运,己经在这场血与火、毁灭与新生的熔炉中,被强行捆绑,淬炼,再也无法分割。
前路,唯有携手,在无尽黑暗中,杀出一条生路。或者,一同坠入那甜蜜的永恒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