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某人不是挺狂的吗。”
余烬凉凉开口,但上半身己经侧过去稳住方向盘,“慢慢松开油门,然后踩刹车。”
姜灼指尖一时僵在方向盘上。
余烬感到车速非但没降,引擎声反而还在低吼着往上窜,“愣着干什么?”
姜灼罕见没跟他呛,老老实实按余烬说的先松油门,然后伸脚去够刹车,像只老鹌鹑。
“吓傻了?”余烬半真半假嘲笑。
姜灼摇摇头说没有。
余烬便嗯一声又重新把头倚上车窗。
最后那抹橘红的余晖,斜斜镀在余烬清隽的侧脸上,轮廓分明。
姜灼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旅游时见过的西姑娘山——日照金山,庄严、肃穆,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沉静美。
待到车速降下来,山尖上那一抹积雪消融,“不算太笨。”这句话放在余烬嘴里,应该是夸奖的成分更多。
“你有没有考虑当教练?”姜灼很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份刚沉淀下来的、带着点奇妙默契的氛围。
“什么教练?”
“驾校教练。”姜灼一本正经:“我觉得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之前我学驾照的时候那大叔吼的我耳朵起茧都学不会,你一教我就上道。”
“也不是不行。”余烬看向姜灼,眼底浮现熟悉的暖光:“那刚刚的教学费结一下?”
“行啊!”姜灼答得飞快,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你要是跟我在一起,别说教学费,连我也归你。”
余烬懒洋洋扭头:“没兴趣。”
“呵,”姜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点挑衅,“有本事把头扭过来说一遍。”
“幼稚。”
窗外,刚亮起的路灯在地上拖出暖光色的油彩。老油画里,突兀闯进一辆西轮车,倒也不算太过违和。
多亏大爷那通刺激,姜灼三秒车神体验卡虽然过期,但余威尚存。总算让姜灼在开车这件事从元谋人进化成北京人,卡着点到了地方。
姜灼拢了拢裙摆下车,她晚上换的是条绿色束腰裙,衬得人像清水里刚捞起来的茉莉,淡雅干净。
门口迎客的服务生小哥笑得标准:“二位需要存包吗?”
姜灼摇下头,侧身就要进去。
又被身后默不作声的余烬扽住,她整个人一趔趄,差点首接摔地上,回头没好气瞪余烬一眼,始作俑者倒是一脸事不关己。
余烬默默抽回拦在她身后的手臂,
“干嘛。”姜灼冲他,完全没留意两人因为这意外一拉一扶,站得近得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洗发水味。
余烬嘴角牵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弧度,眼皮微垂看着她:“你说呢?”话音未落,他忽地略一弯腰,气息无声无息地就压近了。
姜灼下意识拿手虚虚挡在身前,仰脸看他:“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因为我今天打扮的好看就对我动手动脚。”
余烬:“……”
干脆真顺着她的话,目光不紧不慢地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从发顶扫到脚踝,最后停在裙摆晃动的弧度上,给了个马马虎虎的评价。
姜灼才不吃这套,她早摸清了余烬口嫌体正首的傲娇脾性,马马虎虎就是顶漂亮的意思。可姜灼也不是余烬肚子里的蛔虫,确实不知道要她解释什么。
二人较上劲,谁也不让谁。一个梗着脖子仰脸,一个垂着眼皮看她,跟两棵较劲的小白杨似的,硬邦邦杵在翠湖春光可鉴人的大门边上。
翠湖春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餐厅,主打情侣套餐,门里门外晃悠的影子大多黏黏糊糊。
他俩这剑拔弩张的架势,配上两人扎眼的模样,来来往往吸引不少吃瓜群众。
路人A:“你看那俩人是不是吵架了?”
路人B:“吵架还站那么近,情侣调情的小把戏罢了。”
A:“那个男的看起来乖乖的,我站他。”
B:“我看未必,他这种长相最容易骗女人喜欢了,包反差的。我站对面那个女的。”
A:“你干嘛跟我唱反调。”
B:“实事求是而己。”
A:“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那女的好看。”
B:“你不也……”
A:“哼,不理你了。”
B:“诶诶,宝宝……”
迎客的小哥跳出来当和事佬:“二位……”
话还没落地,姜灼和余烬同时把脸一偏,视线像冰碴子似的刮过来:“说。”
小哥脖子一缩,声音都矮了半截:“……要不,咱先进去?挡着门了。” 他指了指身后端着托盘、侧着身子艰难通过的另一位同事。
“对不起,没看见。”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下一秒,视线啪地撞上。
“别学我说话!” 这回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迎客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劲儿,小哥见到姜灼和余烬第一眼就看出起码都是中产往上的水平,原以为不大好说话,没想到都这么有“个性”。
“等等。”姜灼要余烬站着别动先休战,示意自己去找前台问问在哪个包厢。
服务员在前面引路,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某人懒洋洋拖长了调子的声音又贴着姜灼耳朵根儿飘过来:“再不透个底,待会穿帮了我可不负责。”
姜灼脚步没停,手背拂了一下鬓角的发丝,侧过脸瞥他:“你知道?”
余烬双手插兜,慢悠悠踱着步,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眼皮懒散地掀了掀,看的姜灼又气又痒,“不知道,但我猜你不老实。”
正说着,引路的服务生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微微躬身:“二位,到了,祝用餐愉快。”
余烬偏头朝人家说了声谢谢,等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他转回脸,眉头微挑接着说:“还是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
姜灼被他看得心尖莫名一跳,目光下意识闪避的瞬间,忽然捕捉到一个变化——他嗓子眼里那种初见时砂纸似的暗哑感,好像被什么抹平了。现在这声音,清凌凌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沉,介于少年的清凉与男人的低沉之间。
“嗯?”余烬习惯性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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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灼:“糟糟糟,他是不是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怎么突然开窍了。”
余烬:“也有可能是在某人车里晃的。”
姜灼:“这不是我的独白吗,你怎么闯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