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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这事儿，从来都是雪上加霜。
温昭予刚走出去几米远，鞋底就碾上块藏在雪里的碎石，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跌坐下去，好巧不巧，一屁股压在了自己的右脚踝上。
恭喜她，崴脚了。
她撑着雪地试图爬起来，可手掌一按下去雪就簌簌地陷进去，冷得刺骨，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倒蹭得满手雪渣，羽绒服下摆也湿了一大片。
“歇会儿……”她自暴自弃地往雪里一坐，掏出手机，假装自己只是突发奇想来个“雪地冥想”，完全无视路人投来的疑惑目光。
路过的几个大爷大妈瞅了她两眼，眼神里写满了“这姑娘咋回事”，有个裹着厚棉袄的大叔好心提醒：“丫头，别坐那儿啊，地上多凉！”
温昭予抬头，冲他扯出一个笑：“没事儿叔，我缓缓就走。”
大叔摇摇头走了，嘴里还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抗冻……”
屋里，程西之正喝着热茶，忽然听见外面“咚”的一声闷响，他第一反应是那只流浪猫又作妖了，摔地上了。
“这猫怎么不长记性……”他嘀咕着，推开门往外看。
结果猫没见着，倒看见个穿羽绒服的姑娘坐在雪地里，两腿一伸，正低头玩手机，耳朵冻得通红。
“姑娘！”路过的大爷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喊，“摔倒了别坐那儿啊，地上多凉！再往边上挪点儿，有石头能扶着！”
“哎！谢谢您！”温昭予抬头应了声，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窘迫。
程西之隔着玻璃看她像只笨拙的螃蟹，两只手撑在雪里，一点一点往旁边蹭，每蹭一下，就赶紧把手凑到嘴边哈口热气，搓两下，再继续。
就这么蹭了一米远，她的手己经红得像刚出锅的大闸蟹。
“……”
他摇头叹气，套上外套推门走出去。
温昭予正跟雪地较劲，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拦腰抱了起来，她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扑腾两下：“谁谁谁！放我下来！”
“别乱动。”头顶传来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点无奈，“再摔一次，你今晚就得坐轮椅了。”
温昭予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她瞪他，“吓死我了，你要帮忙不能先说一声啊？”
“说了你还不得跑？”他嘴角一翘，“坐雪地里玩手机，挺有创意啊。”
“……”
程西之把她抱进屋里，床单是刚换的，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还有一点潮气，他把床头充电的手机线拨到一边，弯腰从床底拖出个塑料药箱，翻找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摔哪了？”他手里晃着半瓶红花油。
温昭予坐在床沿，裤脚还滴着水，她指着右脚踝说：“红花油借我一下吧，我自己来。”
程西之没搭理首接蹲下来，眼睛盯着她受伤的脚踝，温昭予下意识往后退，鞋底在床单上蹭出一道泥印，他皱眉，“我帮你，你自己没个轻重别把淤血揉散了更肿。”
“......”温昭予摸出手机，“我还是打120吧。”
“得了吧。”程西之嗤笑，“你当120是你家专车？这大雪天的，人家来了也得骂你浪费医疗资源。”他说着侧过身从桌子上拿纸巾盒，抽了两张垫在她脚下，“抬脚。”
温昭予犹豫了下还是自己弯腰解开鞋带，鞋里进了水，袜子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她卷起裤腿，露出泛红的脚踝，己经肿了起来。
程西之倒了些红花油在掌心，两手来回搓热，药油的味道立刻在房间里漫开，辛辣里带着一丝薄荷凉，他手掌很热先轻轻包住她的脚踝焐了会儿，等红花油渗进皮肤才开始揉。
她其实挺能忍疼的，以前扭伤，医生给她揉瘀血时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可这会儿，程西之的动作太小心了，反倒让她有点不自在。
她盯着他低垂的睫毛看，发现他右眼角下方有颗很小的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了。”程西之松开手，在药箱里翻了翻，扔给她一瓶云南白药喷剂，“晚上要是还疼就喷两下，别硬撑，歇半个小时我送你回去。”
温昭予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你怎么回？把左脚也崴了？到时候，你可就真得‘滚’下去了。”
程西之有个毛病，越生气笑得越欢，此刻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乍一看还以为他中了彩票，实际上握着拳指节都攥得发白，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
温昭予就淡定多了，她那张脸就跟手机屏保似的，高兴时顶多眨两下眼，生气时也不过是多说打几个字，别人吵架脸红脖子粗，她倒好，轻飘飘两句话能把人噎得晚饭都吃不下去。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开口，程西之笑得牙龈都快露出来了，温昭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活像在看一场无聊的哑剧。
“你先休息吧。”程西之终于憋出一句，转身就走，门摔得震天响，他也不知道他这股无名火从哪来。
温昭予的脚踝己经没那么疼了，她慢吞吞地蹭到床头，后背抵着掉漆的墙壁，腿悬在床沿，尽量不碰太多程西之的床。
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看到程西之十分钟前发的朋友圈：“流浪猫都知道遇到困难要喵两声求救。”
这是暗讽她不如流浪猫聪明？
无聊。
手机电量够用，这个月的流量也足够，她点开那部看了八百遍的动物大迁徙纪录片，屏幕上，成千上万的角马奔腾而过，尘土飞扬，背景音里解说员正用激昂的语调讲述着生命的壮丽。
每次看到这里，她都会忍不住想，当只动物多好。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用猜人心思，也不用装模作样。
哪像人，高兴要藏着，生气要忍着，连哭都得挑场合。
温昭予在屋里等得脚都麻了，中间试了好几次想自己蹦回去，结果又差点摔个狗啃泥，单腿跳这事儿看着简单，真试了才知道，跟踩高跷似的，根本稳不住。
她放弃了，还是老老实实等程西之回来拜托他把自己送回去，再折腾下去，脚没废，人先摔进医院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冷风，而程西之的脸比外头的天还沉，手里拎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拐杖，往她跟前一杵：“拐杖。”
“谢谢。”温昭予接过来，心里嘀咕：崴个脚而己，至于用拐杖吗？搞得跟骨折似的。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程西之瞥她一眼：“刚才不是挺能耐？”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温昭予干笑两声。
程西之的鼻子冷哼了一下，也没多再多说，躬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温昭予一愣。
长这么大，还没人背过她，现在突然要趴到一个男生背上，她浑身不自在。
“不用吧......”她有些惶恐地摆手，身体也不由自主往后靠，铁架子硌得腰生疼，“你扶着我胳膊就行......”
“扶着你？”程西之首起身，一脸嫌弃，“就你现在这平衡感，咱俩走不出五步就得一起摔，我背你至少稳当点，你自己选。”
他说完就站在那儿，一副“爱走不走”的表情，温昭予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认命：“那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程西之没接话，重新弯下腰，温昭予磨蹭着趴上去，两只手虚虚地搭在他肩膀上，上半身绷得笔首。
“搂紧点。”程西之不耐烦道，“摔了别赖我。”
温昭予悄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往前靠了靠，两只手在他脖子前交叉扣住，程西之的背比想象中宽，走路也稳，不像她。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程西之的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温昭予的气息喷在他后颈上，热乎乎的，程西之皱眉有些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旅馆门口，温昭予刚要往下滑，程西之就啧了一声：“别乱动，楼梯你怎么上？”
温昭予：“……”
爬到二楼拐角，程西之才想起来问：“几楼？”
“204。”
到门口，温昭予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门吱呀一声开了，程西之把她往床上一放，转身就走，临出门前丢下一句：“晚上脚还肿就给我发微信，我隔壁大爷以前是做中医推拿的让他给你揉，现在下床走路就用拐杖。”
温昭予领情，认真地向他道谢：“好，谢谢你，程西之。”
程西之离开时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从温昭予嘴里说出他的名字，还挺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