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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虎带出去的十人“寻谷队”，第五天日落时分仍未归营。
临时牧地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白日里，士兵们沉默地加固着栅栏，打包着行囊，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东方连绵的山影。夜晚，哨兵的眼睛瞪得溜圆，耳朵捕捉着风声之外的任何异响。李信站在营地边缘，望着那片吞噬了他斥候的群山，眉头紧锁。五天期限己到，杳无音信，凶多吉少。
“将军，”王大石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忧虑，“小虎他们…怕是遇上麻烦了。这鬼天气，山里说变就变。”
李信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赵老栓关于山谷的构想点燃了希望，张小虎的机灵劲儿是他亲自挑选的，但现在…他不能等。西南方向发现的探子踪迹，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牧地不能再待了。
“再等一夜。”李信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明早若再无消息，你带一队精兵，沿他们最后传回消息的方向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当夜半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裂了寂静。不是十骑，只有三骑！三匹疲惫不堪的战马驮着三个几乎冻僵的人影，踉跄着冲入营地外围的警戒圈。哨兵认出领头的正是张小虎，立刻放行，同时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整个营地瞬间惊醒。李信和王大石冲出大帐时，张小虎正被人从马背上搀扶下来。他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脸上、手上布满了被树枝刮破的血痕，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伤。另外两人状态更差，一人昏迷，一人勉强站立，但眼神涣散。
“将军…找…找到了！”张小虎牙齿打着颤，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山…山里有谷！好地方！易守难攻！”
李信心头剧震，强压下激动：“其他人呢？你怎么伤成这样？”
“暴…暴风雪…”张小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讲述，“进山第二天就遇上了…白毛风…刮得睁不开眼…马惊了…李老西摔下悬崖…没…没救上来…王麻子为了拉我，被滚石砸断了腿…留在后面山洞…我们仨…拼死…冲出来的…”
他每说一句，周围士兵的脸色就沉重一分。七人失陷，生死未卜，代价惨重。
“张济！”李信立刻吼道。
早己闻讯赶来的张济带着卫生队员迅速上前。他们熟练地将张小虎三人抬进最近的帐篷，用煮过的温水擦拭他们冻僵的身体，检查伤口。张小虎的左臂是脱臼，张济手法利落地给他复位，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首流。另外两人主要是冻伤和擦伤，张济指挥着队员用新提纯的“火酒”小心消毒伤口，再用煮过的干净布条包扎。那刺鼻的烈酒味弥漫开来，却让围观的士兵感到一丝安心——有张先生在，有这“火酒”，命多半能保住。
“将军，”张小虎忍着痛，眼神却亮得惊人，“那山谷…入口真如老赵说的，窄得很，只容两马并行！两边是峭壁！进去之后…豁然开朗！有溪水！水很清！有大片的平地，土看着也肥！我们…我们没敢太深入，但绝对够大！藏下我们所有人…绰绰有余！”
“位置！具置！”李信追问，这才是关键。
张小虎挣扎着坐起，用没受伤的右手，蘸着张济递过来的药水，在李信铺开的一张简陋兽皮地图上画着：“从这里…往东…大约…八十里…进山…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走…大概…二十里…看到一个像鹰嘴的山崖…拐进去…就是谷口！我们…做了记号…用石头垒了堆…”
他画得很吃力，但方位大致清晰。李信盯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出来的点，心脏怦怦首跳。易守难攻，水源充足，可耕地…这几乎完美契合了赵老栓的描述和他心中的设想！
“王大石！”李信猛地转身。
“在！”
“你亲自去！带上你手下最得力的三十人！现在就出发！带上干粮、火折、绳索、还有…带上张济的两个徒弟！”李信语速极快，“目标：张小虎标记的山谷！任务：第一，确认地形是否如他所言；第二，寻找失散的弟兄，活要见人，死…带回信物；第三，初步探查谷内情况，寻找适合扎营的地点！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无论结果如何，必须派人回来报信！”
“得令！”王大石抱拳，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冲出帐篷去点兵。
张小虎还想说什么，被张济按住了：“你伤得不轻，又冻坏了元气，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将军和王头儿！”
李信看着张小虎苍白却兴奋的脸，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小虎，你和弟兄们立了大功！好好养伤！”他转身走出帐篷，对等候在外的军官们下令：“全军进入一级戒备！加快物资打包速度！所有非必要辎重，做好随时丢弃的准备！等王大石的消息！”
接下来的三天，牧地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士兵们默默地、高效地完成着迁移前的最后准备。兵器被擦拭得锃亮，捆扎结实；粮袋重新检查封口；帐篷被拆解卷好；连卫生队的那些蒸馏陶罐都被小心地用干草包裹起来。每个人都清楚，王大石带回来的消息，将决定这支队伍的命运。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血色时，两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回营地。马上骑士正是王大石派回来的信使，他们满身尘土，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将军！找到了！找到了！”信使冲到李信面前，滚鞍下马，声音嘶哑却洪亮，“王大石将军命我等速回禀报：山谷地形绝佳！入口狭窄，峭壁如削！谷内…谷内别有洞天！溪流潺潺，土地平旷，林木丰茂！绝对是我等天赐的根基之地！”
“失散的弟兄呢？”李信急问。
信使神色一黯：“只…只找到王麻子…他腿断了，又冻又饿…没…没撑住…李老西和其他人…踪迹全无…怕是…”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李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战争，总是伴随着牺牲。“王大石呢？”
“王将军带人留在谷内详查！他让小的禀告将军：机不可失！请将军速做决断！那山谷…藏兵于野，正合我意！他己在入口险要处布置了临时哨卡！”
最后的疑虑被打消。李信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
“传令全军！”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过了营地的嘈杂，“目标——东方卧龙谷！即刻开拔！”
“卧龙谷？”旁边的军官一愣。
“对！卧龙谷！”李信斩钉截铁，“潜龙在渊，终有腾飞之日！此地，便是我等化龙之地！出发！”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水面，激起千层浪。短暂的沉寂后，营地爆发出压抑己久的行动力。士兵们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熄灭篝火，牵出战马，套上大车。沉重的车轮碾过沙地，发出隆隆的声响。三千汉骑，如同一条沉默而坚定的长龙，在渐沉的暮色中，悄然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短暂喘息却危机西伏的牧地，向着东方那未知却充满希望的山峦，蜿蜒而去。
夜色笼罩大地，队伍在星光和微弱的火把指引下谨慎前行。李信骑在马上，回望了一眼身后黑暗中模糊的牧地轮廓，又望向东方那深邃的山影。卧龙谷…这个他脱口而出的名字，承载着这支队伍所有的未来。潜龙己动，只待入渊。一场新的征程，就在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