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紧紧护在她身边,浑浊的老眼透过垃圾袋的缝隙,警惕如鹰隼般扫视着车后。他手中紧握着一把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锈迹斑斑但足够锋利的破拆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霓虹灯光渐渐稀疏,道路变得颠簸泥泞,空气也变得潮湿而带着江水的腥气。天色己经完全被浓墨般的黑暗笼罩。卡车终于在一个荒僻、远离市区、只有零星昏暗灯光的江边废弃码头停了下来。司机骂骂咧咧地跳下车,解开固定篷布的绳索,准备卸货。
周伯如同最敏锐的猎豹,在司机转身走向车头的瞬间,猛地掀开姜晚身上的垃圾袋,低喝道:“快!跟我来!别回头!” 他拉着姜晚冰冷粘腻的手,像两个真正的、与垃圾融为一体的拾荒者,弓着腰,借着码头边杂乱堆放的巨大废弃集装箱投下的浓重阴影,如同两道幽灵,飞快地钻了进去。
在迷宫般巨大、锈迹斑斑的集装箱缝隙里七拐八绕,周伯带着姜晚来到一个位于最深处、被其他集装箱半掩着的、锈蚀得最严重的货柜前。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摸索着打开一把沉重的、同样布满锈迹的挂锁,“嘎吱”一声推开集装箱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进去!快!”集装箱内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霉味和尘土的气息。里面狭小、黑暗、冰冷如同墓穴。但此刻在姜晚眼中,这肮脏的铁盒子却比精神病院那粉饰太平的病房安全一万倍!她没有任何犹豫,踉跄着钻了进去。周伯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将沉重的铁门关上,只留下一条极小的缝隙透气。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姜晚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和铁锈碎屑的地板上,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她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在精神病院被迫吞下的所有恐惧、痛苦、药物和屈辱,连同今晚的惊魂和垃圾的恶臭,都彻底吐出来!首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黑暗中,周伯沉默地蹲在她身边,递过一个破旧但干净的水壶。姜晚颤抖着手接过,猛灌了几口冰冷的清水,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灼烧感和翻腾的恶心。借着门缝透进的、码头远处昏暗灯光投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着周伯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写满沧桑、疲惫却异常坚毅的脸,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
“周伯…爸爸他…”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周伯布满老茧、粗糙如树皮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因哭泣而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哽咽,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重:“小姐…老爷他…走得很突然。医生说…是心源性猝死…就在董事会上…当着贺琛那畜生的面…” 他顿了顿,强压下喉头的硬块,浑浊的老泪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但他在最后…最后清醒的那几秒钟…只死死抓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只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