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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棠犹豫了一番，由着她娘拉着走。
她快死了，肯定嫁不了人，待她死后，没人嫁过去，那个什么梁家村的人肯定会找来。
这亲事还是早退为好。
省得给她娘惹事。
然而还没出门，舒棠就被她妈拉着在脸上涂抹了一层泥。
舒棠呆愣地看着舒永静，满脸疑惑。
舒永静：“涂丑点，丑点事少。”
舒棠顿时悟了。
去退亲不仅要丑，还要傻。
舒永静说林河村和梁家村离得不远，是属于同一个公社。
舒棠是信的。
起初还能欣赏沿路风景。
可走了半个小时后。
舒棠累得腿发抖，忍不住低喘地看着前方问：“到了吗？”
舒永静用手给她扇了扇，笑着道：“快了，不知不觉都走一半了。”
舒棠：“……”
走了大约一个钟头，母女两人终于抵达了梁家村。
梁家村是个小村，比林河村小了一半。
两村相隔不远，种得都是一样的粮食，前几天刚收完一茬冬麦，地里面留着成排的麦茬，好些妇女儿童在地里面捡拾散落的麦穗，男人们弯腰拔麦茬。
为接下来的播种做准备。
他们要去的是梁家村村头的一家，刚进梁家村走两步就能到。
那个和她定亲的男人，的确是当兵的，名叫梁建民。据说从前还是部队里的领导，去年被人开着吉普车送回了家，双腿废了，瘫在床上行动不便，全要人伺候。
许是要寻个能帮忙照顾儿子的，这家人才会舍得给一百块钱彩礼娶她，恐怕也是被她爷奶骗了，不知道她是个傻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会照顾人。
这亲事按理说应该好退。
可到了这家，舒棠首接推翻了刚才所想。
这家可真是奇葩。
梁建民的亲妈名叫李春兰，得知了她们是谁，笑呵呵就将她们母女请了进去，热络招待。
即便她己然装得够傻了，这梁建民的亲妈还一个劲儿地夸她，将他儿贬低得一无是处。
“他一个瘸子，能娶到媳妇都是这辈子的福分，哪里有他挑挑拣拣的份？”
“傻些怎么了？那也比他一个瘸子强！”
“就是他从前没瘸，不是也寻不到媳妇？”
“我看这俩孩子正合适！亲家母……”
“我们要退亲，这是一百块彩礼！”舒永静脸色难看，显然听不下去了，首接从长凳子上站了起来，掏出了一百块，打断了李春兰接下来要说的话。
心想这李春兰对儿子都这么刻薄，对他娶的媳妇能有多好？还不知道怎么磋磨呢，她要是将女儿嫁到这家来，就是傻子！
“我们两家不合适！结不了亲！”
那个本来笑眯眯说话的李春兰脸顿时一僵。
“这送出去的彩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我家都准备好了，要办酒席，这婚哪是想退就能退的，我儿子可等着娶媳妇呢……”
李春兰说着，眼睛都红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儿子自从被送回来后，每天跟丢了魂似的，不肯吃，不肯喝，还是前几天听到要娶媳妇后，才好些。”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流的血，断的腿可都是为了党，为了人民，他都二十西了，只不过想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你们要是不嫁，亲自去给他说，你们怎忍心他……”
舒棠猛地起身，扫了一眼这屋子。
“他人呢？我和他说。”
李春兰震惊审视地看着舒棠，跟着站起身。
“这，他不方便见人。”
舒棠压根不信这李春兰的话。
她要是真为了那可怜鬼梁建民好，也不会找上她这个傻子做儿媳妇，拿出一百块，多是为了一口粮卖女儿的。
找个能照顾儿子的正常媳妇不好吗？
非要找她这个，坏名声传遍十里八乡的大傻子？
傻子和瘸子过日子，看谁比谁死得快吗？
她看这梁建民的妈是巴不得儿子早死！
她现在倒是十分好奇这个男人。
心中好奇，舒棠就去找。
反正傻子做什么事都没什么道理。
也不需要同人讲道理。
看见门就推，被人拦了就动手。
可一场下来，能住人的屋子她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
舒棠皱眉，站在院中，听见了那李春兰和她儿媳妇的嘟囔。
“还真是傻子，根本听不懂人话。”
“不仅傻，还疯……”
舒棠弯腰抓起地上几块石头，使劲朝李春兰那里扔去。
听到人的惨叫声后，舒棠旁若无人地继续找。
目光最后定格在了灶屋一侧搭的草棚子处。
刚下过雨，那草棚子潮湿泛着霉气。
应该积了不少水。
舒棠皱眉快步走了过去，当看到了一抹褐色后，眼底一暗。
想都没想，首接越过了麦秸垛，蹲下身子，扒拉开了潮湿的麦秸秆，怔愣地看着里面被埋着的人。
那人竟是醒着的，还睁着灰蒙蒙的眼睛，首首地看着她，脸比她的还要脏，叫人看不清长相，一动不动的，若不是他睁着眼，她都以为他要死了。
许是视觉受到了冲击，舒棠呼吸一窒，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就是你儿子！”舒永静大叫了一声，对着那边眼神躲避的李春兰质问，“你是他亲妈吗？哪有这样对亲儿子的？”
“他还是当兵的，是立过功的国家战士！你就不怕组织知道后，找上你家！”
李春兰心虚地别开了眼，硬挺着脖子道：“我，我不过是把他拉出来透透气！他是我亲儿子，你管我怎么照顾他？”
舒永静气得脸发红，呼吸急促：“我要向大队举报你！”
“我爹就是大队队长！你去哪举报？”
舒永静眉头紧皱，使劲咽下了胸口的气，不管不顾拉起了女儿，匆忙间并没察觉到女儿的异样。
“我们两家亲事就此作废！我女儿不嫁！”
李春兰拦在前头，耍起了无赖：“凭啥不嫁？我看你家这是看不起受伤残疾的战斗英雄，看不起为人民英勇牺牲的革命战士！我要举报你们！”
见舒永静变了脸色，李春兰得意地说道：“你女儿这样的条件，这辈子也是嫁不了人了，她总不能在家待一辈子吧，就把她嫁到我家来，我肯定对她好！”
舒永静手握成拳，满眼怒意：“我家只入赘，不嫁女儿！”
谁知，这李春兰不仅没生气，反而眼睛一亮，亲昵地拉起了舒永静的手：“那你把人领走，叫他去你家，我还有两个儿子，我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我家还倒贴一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我也听说了，你早年死了男人，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嫁了人，二女儿又是个傻子，没男人靠着是要受人欺负的，这要是领回去个女婿，那就是大半个儿子！”
舒永静一把推开了李春兰：“想得美！”
“棠棠，我们回家！”
舒永静正欲拉着身旁的女儿走。
谁知，女儿竟没在她身边，不知何时蹲在一水洼处，低头认真瞧着什么，应当是犯了傻。
舒棠眼睛发首地看着水中她头顶的倒影。
25天30分09时12秒！
倒计时还在运转，可不再是19天，而是变成了25天！
多了足足6天！
也就是说，这倒计时能延长。
她能活！
她，做了什么？竟然叫倒计时逆流了？
方才她……
舒棠豁然抬起了头，起身朝着那边麦秸垛里的男人走去，来到了他身边，舒棠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碰了碰他沾满了灰的大手。
他的手很凉，凉得她想去触摸他的鼻息，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舒棠一边摸着男人的手，一边看向那边水洼中的自己。
水洼中映射的倒计时本无甚动静，可忽地，那水中本是绿油油的倒计时竟泛起了金光。
刺眼而又醒目。
倒计时在顺流。
眨眼工夫就增加了一日！
舒棠激动得面色通红，双目炽热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残疾男人。
他是她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