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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轻罚落定·陆闲的懵逼
高台之上，空气如同被冻结的寒潭。
墨绿的毒烟虽己渐渐被萧云逸离去前暗中催动的清风驱散，但那刺鼻的苦杏仁与硫磺恶臭，以及石面上被腐蚀出的、如同丑陋疮疤般的坑洼，依旧顽固地盘踞着，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萧云逸带着林清羽离去后，这片风暴的中心，便只剩下孤零零的陆闲，承受着来自西面八方的、冰冷而沉重的目光聚焦。如同被剥光了羽毛的鸟，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贵宾席上，夜溟依旧姿态慵懒，玄色华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那张伪装平凡的脸上，嘴角噙着的那抹玩味笑意愈发明显，如同欣赏着一件即将完成的、充满意外的“艺术品”。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浓烈的兴味，如同黏腻的蛛丝，紧紧缠绕在陆闲身上，仿佛在等待下一场好戏的开场。
而高台最上首，那寒玉宝座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空间冻结。
谢无妄端坐其上，雪色道袍不染纤尘，面容冰封，如同万载不化的雪山。他捻着那颗裂痕扩大、仿佛随时会崩碎的碧玉佛珠，指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捻动，都像是在丈量着某种无形的重量。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和沉重的威压，牢牢锁定着高台边缘那个身影。
陆闲。
此刻的陆闲，状态堪称狼狈到极点。
月白色的昂贵弟子服，右臂袖子被撕裂出大口，边缘焦黑卷曲，残留着惨绿的烟痕和刺鼻的气味，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衣襟和左侧下摆也沾着大片深色的茶渍，散发着同样的苦杏仁味。那双价值不菲的登云履，鞋面更是被毒茶浸透，颜色深暗，与洁净的青灰色石台形成刺眼对比。
他脸色灰败，嘴唇微微哆嗦，眼神空洞呆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躯壳，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巨大压力碾碎的躯壳。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在谢无妄那冰锥般的目光下，显得格外渺小和不堪一击。
【完了……要宣判了……】
【毒药坐实……人赃并获……还搞出了毒气爆炸……】
【罪加一等……罪无可赦……】
【废修为……鞭刑……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咸鱼……永别了……下辈子……我一定……】
陆闲的内心世界一片死寂的绝望，如同被冰封的荒原。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冰冷的、认命般的死气，那反复出现的“咸鱼”二字，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自嘲和向往，只剩下一种苍白无力的告别。他甚至能感觉到谢无妄目光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正在一寸寸冻结他的血液和骨髓。
整个高台，死寂无声。
所有弟子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宗主的最终裁决。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比之前的毒烟更加令人窒息。许多人的目光在谢无妄冰冷的面容和陆闲狼狈的身影之间来回游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鄙夷、厌恶、幸灾乐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的敬畏。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极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顶点，谢无妄那冰封的唇线，终于微微翕动。
冰泉击玉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上威严和一种奇异的、仿佛压抑着惊涛骇浪的平静，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陆闲。”
两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陆闲的心尖上，让他本就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
来了！
审判来了！
陆闲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那足以将他打入地狱的宣判词。
然而，谢无妄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九天之外飘来的惊雷，将陆闲那冰封的绝望思维，瞬间劈得粉碎！
“大比之上，举止失当，险酿大祸！”
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判罪行。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砸在陆闲身上。
但紧接着——
“念其……”
谢无妄的声音微微一顿。这个停顿极其短暂，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他那冰封的眼底深处，无人察觉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违心”的波动。眼前这狼狈不堪、内心充满“咸鱼”哀嚎的怂包形象，与记忆中那个阴狠善妒的原主陆闲，形成了巨大的、让他都感到荒谬的反差！还有夜溟那肆无忌惮的介入，以及……最重要的，林清羽终究是毫发无损！
“……尚未铸成大错。”
这七个字，如同天籁，又如同最荒谬的呓语，从谢无妄口中吐出！
轰——！
整个高台，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滚烫油锅的冷水，炸开了！
“尚未铸成大错？！”
“毒药都泼出来冒烟腐蚀石头了！这还不算大错？！”
“宗主……这……这判罚……”
“我没听错吧？！宗主对陆闲……竟然如此宽宥？！”
“这……这不合宗规啊！”
难以置信的哗然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死寂！无数弟子瞠目结舌，怀疑自己的耳朵！看向谢无妄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不解，甚至隐隐的质疑！看向陆闲的目光则更加复杂，充满了惊疑、嫉妒和难以言喻的审视——此人，究竟有何魔力？！
而风暴中心的陆闲，在听到“尚未铸成大错”这六个字的瞬间，大脑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中！
嗡——！
一片空白！
彻底的、绝对的空白！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所有的认命，都在这一刻被这巨大的、荒谬的、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畴的落差，彻底碾碎、蒸发！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空洞呆滞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灰败的脸上瞬间涌上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混合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潮红！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完美的“O”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哈？？？】
【尚……尚未铸成大错？？？】
【毒药……泼了……冒烟了……腐蚀石头了……这……这还不算大错？！】
【谢大佬……师尊大人……您……您确定您看清楚了吗？！】
【剧本……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还是说……您今天早上……吃错丹药了？！被夺舍了？！】
陆闲的内心世界，如同被投入了一万颗深水炸弹，轰然爆炸！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加强烈的、如同宇宙黑洞般的困惑所淹没！那“咸鱼保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如同本能般在混乱的识海中疯狂刷屏！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是呆呆地、傻傻地、如同石化般地看着寒玉宝座上那个依旧冰封着脸的谢无妄！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谢无妄无视了全场的哗然和陆闲那副傻掉的表情，冰封的声音继续响起，宣判着最终的处罚：
“罚其，禁足后山思过崖一月，抄写《清心诀》百遍！”
“大比结束，执法堂即刻彻查此毒药来源！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禁足思过崖……一月？
抄写《清心诀》……百遍？！
轰——！
如果说刚才的“尚未铸成大错”是惊雷，那么此刻这轻飘飘的处罚，就是一场席卷整个高台的思维风暴！
废修为呢？鞭刑呢？逐出宗门呢？甚至当场格杀呢？！
统统没有！
只有禁足和抄书？！这惩罚，简首轻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比之前宣布的“面壁三月”还要轻！轻到像是在……挠痒痒？！
“禁……禁足一月？抄书百遍？！”
“这……这算什么惩罚？！”
“宗主……这……是否太过……太过……”
“陆闲他……到底……”
哗然声更加鼎沸！质疑声几乎要冲破云霄！所有人都被这完全违背常理、违背宗规的判决惊呆了！看向陆闲的眼神，己经不是简单的惊疑，而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于看“妖孽”的敬畏和忌惮！此人，竟能让宗主如此“法外开恩”？！
而陆闲本人……
在听到“禁足一月，抄书百遍”这八个字的瞬间，他那颗被狂喜和困惑塞满、几乎要爆炸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然后又狠狠地松开！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那呆滞的表情瞬间扭曲，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极其傻气、极其难以置信、却又充满了纯粹狂喜的笑容！
【禁……禁足？！】
【抄……抄书？！】
【就这？！就这？？？！！！】
【哈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咸鱼！】
【捡回一条命！还他妈是条活蹦乱跳的咸鱼！】
【思过崖！我的家！我的天堂！别说一个月！一年我都愿意！】
【抄书？抄一百遍都行！就当练字了！】
【谢大佬！师尊大人！您就是我亲爹！不！您就是我咸鱼路上的再生父母！从今往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咸鱼保佑！咸鱼万岁！】
陆闲内心的OS如同脱缰的野马，充满了语无伦次的狂喜、毫无节操的感激涕零和对“咸鱼”未来的无限憧憬！他甚至激动得浑身发抖，差点当场给谢无妄磕一个！
这巨大的反差，这从天而降的馅饼，这死里逃生的狂喜，让他完全忽略了谢无妄最后那句关于“彻查毒药来源”的冰冷命令，也忽略了周围那足以将他刺穿的无数道目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禁足抄书”这天堂般的西个大字！
高台最上首。
谢无妄清晰地“听”到了陆闲内心那声近乎破音的“咸鱼保佑”和后面那一连串毫无逻辑、却充满纯粹狂喜的OS。
他那冰封的唇角，在宽大袍袖的遮掩下，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妙的涟漪，在他那万载寒冰般的心湖深处，轻轻荡开。
这心声……这反应……绝非伪装！
夜溟看着高台下那个从死鱼瞬间变成活虾、激动得浑身发抖、脸上还挂着傻笑的陆闲，又看了看寒玉宝座上那依旧冰封着脸、却明显气息有了一丝微妙变化的谢无妄，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带着一种发现绝世珍宝般的愉悦。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磁性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
“小咸鱼……”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从陆闲心声中捕捉到的称呼，眼神灼热得如同暗夜中的魔火。
“运气……倒真是不错。” 这运气，自然是指遇到了一个“反常”的宗主。
而在高台侧方，通往侧殿的通道阴影处。
刚刚安顿好惊魂未定的林清羽、正悄然返回、隐在暗处观察的萧云逸，也清晰地听到了谢无妄那轻得匪夷所思的判决！
“禁足……思过崖一月……抄写《清心诀》百遍……”
萧云逸温润如玉的面容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管理，露出了极其罕见的、彻底的震惊和茫然！他扶着冰冷石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
师尊……竟对陆闲……如此……宽纵？！
那诡异的“心声”……那荒诞的“咸鱼”……那夜溟的介入……还有此刻这完全不合常理的轻判……
无数的线索和疑团，如同乱麻般在萧云逸脑海中疯狂翻涌、碰撞！
他对陆闲的疑虑和探究，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师弟，身上究竟隐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竟能让师尊都为之……破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