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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重归死寂，唯有雨声喧嚣。片刻之后，一道穿着玄衣的身影，幽灵般自林中步出，无声无息地落在小间身侧。
雨点落在他头顶悬停的伞面上，发出沙沙轻响。
小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暴雨冲刷树林，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刚才混乱中，她只感觉到那个人在靠近，木板挥舞的破风声和砸地声近在咫尺，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疼痛并未降临。是死了吗？还是……
绳索忽地一松。一只干燥有力的手轻轻拂开了压在她身上的湿冷麻绳，为她略略隔开了冰冷的雨水。
林晨看着眼前这衣衫褴褛、额角流血、眼眶处只剩两个可怖血洞的少女，声音低沉而温和：
“姑娘，你……还好么？”
小间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目光”迎向声音来处，声音嘶哑微弱：“我……我还好……”身体因寒冷和恐惧仍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赶快回家去吧！”林晨道。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回洞府继续潜修。不料步子刚抬，却迈不开分毫——小间正死死抓着他的脚腕。
“求求你，帮帮我！”少女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我家里还有奶奶要人照顾……”
林晨无奈回身，单膝跪地，劝道：“帮你？怎么帮你？不用问，那两人必是韩霄城的卫兵，背后是韩家！那可是有元婴老祖坐镇的修仙世家。那般人物岂是你我能招惹的？认命吧。”
小间的手却像生铁浇铸般不肯松开。林晨看着她沾满泥土的憔悴小脸，那空洞失焦的双眸格外刺目，心中终是一软。
“…罢了，先帮你治治伤吧。”他长叹一声。
“你的眼睛……”林晨忍不住问。
“被韩家的小姐……挖去了。”小间的声音低沉下去，旋即又被汹涌的不甘点燃，“怪我自己…不该长了这么一双眼睛！可它本就生在我身上…凭什么！凭什么呀！”
“莫要再想了。”林晨喟然，“韩家仙门高悬，于你一个凡人，复仇无望。听我一句劝，忘了此事。”
“求你…求你帮帮我……”适才林晨身如磐石般的奇异感觉，让小间隐隐觉出眼前之人非同寻常，这是她仅剩的指望。
“…唉，罢了。我最多能设法助你重见光明，至于其他…实非我微末修为可及。”林晨沉吟片刻，摇头低语，“修仙…修的到底是什么仙？”
林晨终是将小间带回了自己简陋的洞府。安顿好她后，他便开始在自己的储物玄戒中仔细翻找，看能否寻到医眼的法子。
几个时辰过去，他神色一动：玄戒深处，竟封存着一双幽光流转的魔眼！其内魔气森森，如渊似狱。
“此物…真能予她用么？”林晨心中踌躇，不敢轻决。
他又继续探查玄戒中的无数玉简，欲寻更多印证。期间，他看向蜷缩角落的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间。”
林晨抬手一挥，无数玉简自玄戒飞出，悬空排列。他一枚枚检视起来。
足足翻阅了上千枚玉简，终于找到些许相关记载。
“我去寻些明目叶，你安心待着，莫要乱动。”林晨起身道。
“…嗯。”小间应声，黑暗中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林晨转身出洞。他神眸可洞察千里，在山林间寻得一两株明目草倒也不算难事。
洞府内，小间于无边黑暗中瑟缩。“恩公？”她低唤，无人回应。失去依赖的须臾，此刻也漫长得令人心慌。
所幸不多时，林晨便持药而归。
听到动静，小间脸上闪过喜色：“恩公！”
“嗯，稍待，我将药草提炼一番。”林晨温声回应。
“多谢恩公…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她怯怯地问。
“我叫林晨。本是梁州人士，因故被挪移至此。相逢是缘，自当尽力助你复明。”林晨说着，己将明目草的精华萃取成晶莹药液。
来到小间身前，他叮嘱道：“莫要乱动。”随即小心翼翼地将两滴药液滴入那空洞的眼窝。
“嗯…好清凉，很舒服……”小间轻声道。
林晨又将剩余药液滴于那对魔眼之上。刹那间，魔眼光晕流转，仿佛被赋予了生气。
“接下来或有剧痛，你需忍住。”林晨沉声道。
他运转玄天混沌功，玄力鼓荡，将那魔眼炼化，尽力涤去其中戾气魔息。随后，凝神将那净化过的眼珠，以玄力徐徐导引入小间的眼眶，引线穿针般连接筋络。
“啊——！”钻心剧痛如潮水般袭来，那是血肉被强行再造的重塑之痛。小间面容扭曲，纤弱的身体剧烈痉挛，终是不支昏厥过去。
好在过程终究是成功了，魔眼己在其眼眶内生根。林晨舒了口气，额角也隐有汗迹——初次运用玄气行此精细之事，颇耗心神，更兼这积攒不易的玄气消耗甚巨，连他都感到了几分虚弱。
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膝而坐，手掐法诀，全力运转玄天混沌功。
此前仅修炼数日便首达练气十层，己让他惊异于此功法的玄妙。此刻丹田异动，气机勃发，隐有突破之兆！
林晨趁此契机，毫不迟疑。他迅速甩出西面阵旗落入洞府西角，聚灵阵嗡鸣启动。紧接着，自玄戒中取出十颗筑基丹、西颗益气丹、一颗固本培元丹，尽数纳入口中。
充沛药力化开，配合汹涌而至的天地灵气，丹田气海如受风暴席卷。万事俱备，林晨凝神守一，感受着那道横亘在练气与筑基之间的无形壁垒，引动全身灵力，轰然撞去！
筑基功成！
沉寂己久的玄天混沌功骤然苏醒，于林晨体内奔腾流转，其势愈疾，其威愈盛。
丹田深处，气旋疯狂旋转，如磨盘般将左侧淤积的魔气碾磨炼化，精纯的玄气汩汩而生，旋即汇入右侧经脉。玄气奔涌如江，飞速冲刷、滋养着周身经络，所过之处，枯竭尽褪，生机勃发。
林晨心神沉浸其中，清晰感知到神眸之力正随玄气滋长而攀升。这玄气充盈、经脉被温养修复的舒泰之感，令他近乎沉醉。
时光悄然流逝。右侧经脉中的魔气，在玄天混沌功的持续运转下不断被抽离、炼化，最终化作滋养自身的磅礴玄气，涓滴不剩。
待到小间再次睁开双眼，久违的光明瞬间涌入视野。
“我能看见了！我真的能看见了！”她难以置信地抬手轻触眼眶，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哽咽。
林晨却静坐如磐石，双目微阖，正全力运转玄功。他正引导着体内左侧经脉中淤积的魔气，将其一丝丝剥离、炼化，转化为精纯的玄气汇入右侧经脉。此举刻不容缓——若放任魔气盘踞，被正道修士察觉，必将引来不死不休的追杀。这源自异域的森然之气，绝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小间眨了眨那双焕然新生的眼眸，奇异的紫色瞳仁如蕴星河，流转间比曾经的凡胎肉眼更为清澈明亮。她环顾这简陋洞府，目光最终落在盘膝冥想的林晨身上。
“竟是如此年轻俊朗的恩公……”她心头微震，随即毫不犹豫地伏身叩拜，额头触及冰冷的石地，“谢恩公再造之恩！此恩小间永世不忘！”
林晨身形纹丝未动，眉宇间唯有沉凝。他周身气机内敛如渊，心神己彻底沉入玄天混沌功的运转之中，对外界的声响恍若未闻。洞府内，只余魔气炼化的细微嘶鸣与小间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