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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坠，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巨大幕布，严丝合缝地罩住了整座城市。霓虹的光污染在低空挣扎，却无法穿透此刻行驶的这条通往城市边缘的隐秘公路。车窗外，只有飞速倒退的、被车灯切割成片段的、张牙舞爪的树影，浓稠的黑暗无边无际，仿佛要吞噬一切。
劳斯莱斯幻影的后座，如同一个移动的、隔绝世界的孤岛。顶级隔音材料将引擎的低吼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过滤得几近于无，只剩下空调系统送风的微弱嘶嘶声。
我闭目养神。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轻轻敲击，无声的节奏如同某种古老的、肃杀的鼓点。猩红的真丝长裙在昏暗的车厢内光线里，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的暗血色，裙摆的褶皱如同凝固的火焰波纹。
脑海里，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反复推演着即将抵达的“夜莺”拍卖会可能遭遇的一切。陆烬那双深不见底、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般的眼睛，隔着记忆的薄纱，冰冷地审视着我。他抛出的那张凤凰缠蛇的黑卡，此刻正静静躺在我贴身的口袋里，像一块烙铁，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而更深处，如同毒藤般缠绕着神经的，是枭破解出的那段录音——顾天宇那兴奋、恶毒、迫不及待宣告我死亡的少年嗓音。那声音一遍遍在耳蜗深处回响，每一次都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着最后一丝名为血缘的可笑羁绊。
背叛的毒液，早己浸透骨髓。
就在这时，车厢内死寂的空气中，响起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牙齿剧烈打颤的咯咯声。声音的源头，来自副驾驶位后面，那个被特殊加固、如同囚笼般的区域。
顾天宇。
他被两个如同铁塔般的保镖夹在中间。曾经精心打理的发型此刻乱得像被暴风雨蹂躏过的鸟窝，昂贵的定制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满了灰尘和……或许是之前吓出的冷汗干涸后的痕迹。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牙齿撞击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异常清晰刺耳。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手背的皮肉里，留下青白的印痕。那双曾经盛满恶毒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溺水般的恐惧，瞳孔涣散，视线没有焦点，只是神经质地、快速地扫视着车窗外浓稠的黑暗，仿佛那里随时会扑出噬人的怪兽。
他像一只被拔光了所有羽毛、丢进冰窟的鸟，徒劳地抖动着残破的翅膀，发出濒死的哀鸣。
保镖面无表情，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对他的恐惧视而不见。
我的指尖，在真皮座椅上敲击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
眼皮未抬，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只有嘴角，那抹一首凝固的冰冷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零点几毫米。不是笑意，而是一种……终于等到猎物落入陷阱边缘的、带着血腥味的期待。
车子无声地滑下高速，拐入一条没有任何标识、被茂密丛林完全遮蔽的岔路。道路变得更加狭窄崎岖，光线愈发昏暗。不知行驶了多久，前方浓重的黑暗里，突兀地亮起两点如同鬼火般的猩红光芒——那是车灯。
幻影缓缓停下。
前方，是一道完全融入夜色、厚重无比的黑色合金大门。门旁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佩戴着夜视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无声地矗立着，手中武器在车灯扫过时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枭降下车窗。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只是将那张通体漆黑、烙印着凤凰缠蛇徽记的卡片，递了出去。
其中一个守卫接过卡片，动作极其熟练地在一个手持式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仪器上划过。仪器屏幕瞬间亮起幽绿的微光，几行复杂的代码飞速滚动。守卫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夜视仪，冰冷地扫视着车内，尤其在看到后排一身猩红、闭目养神的我，以及副驾后面如同惊弓之鸟的顾天宇时，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
片刻死寂。
守卫微微颔首，将卡片递还。沉重的合金大门，如同巨兽的上下颚，在低沉的液压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门后一条更加幽深、仿佛首通地狱的隧道。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地驶入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