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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巡视组驻地会议室，周姒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西十五岁的她眼角己有了细纹，但眼中的锐利丝毫未减。桌上堆着成山的举报信，最上面那封的落款让她手指一顿——"李明"。
这个名字太久远了。赵立峰的心腹，当年处处与她作对的李组长，如今正在北方某监狱服刑。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周主任：
十年铁窗让我明白很多。当年我嘲笑您和程局长太理想主义，现在才懂没有您们这样的'傻子'，社会就真的没救了。
现举报我省交通厅厅长王某某收受贿赂线索如下..."
信末还附了银行流水和工程合同复印件，证据确凿。周姒轻轻将信放在"重点核查"筐里，心头涌起一丝感慨——连李明这样的人都能被感化，或许这就是他们坚持的意义。
手机震动起来，是念安班主任发来的消息："程念安同学今天的演讲太精彩了！视频己发您邮箱。"
周姒好奇地点开链接。画面中，十二岁的念安站在学校礼堂中央，没有PPT，没有讲稿，只有清澈坚定的声音：
"...我妈妈怀我七个月时还在追查一个腐败案，在法庭上大出血差点没保住我；我爸爸为救一个证人左臂中弹，现在阴雨天还会疼..."
镜头扫过台下，不少师生在悄悄抹泪。
"有人问我为什么想当检察官，因为我见过父母书柜里那些锦旗和感谢信。有个老奶奶每年春节都寄自制腊肠来，说她儿子的冤案是我爸妈平的..."
周姒的眼眶了。她从未想过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在女儿口中会变成如此朴素而有力的故事。
视频结束前，念安举起一张全家福："这就是我爸妈，他们让我相信，只要足够坚持，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周姒将视频转发给正在外地开会的程晏迟，附言："我们的傻丫头。"
放下手机，她拿起下一封举报信。刚翻开，组里的小张匆匆进来："周组长，关于林书记的初核报告出来了。"
报告显示，市委书记林强涉嫌在旧城改造项目中为亲属公司谋利，金额巨大。而履历表上"林强"的实习经历让周姒瞳孔一缩——二十年前，他在程晏迟手下实习过！
当天下午的谈话中，林强西装革履，态度恭敬中带着疏离。当周姒出示证据时，他突然笑了：
"周组长，程老师当年教导我们要严守底线。但现实是水至清则无鱼啊！"
"所以你觉得程晏迟太理想主义？"周姒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全是。"林强摆弄着茶杯，"只是他那种非黑即白的作风，在地方上行不通..."
"啪！"周姒将一叠材料摔在桌上："看看这些！拆迁户的投诉信，农民工的欠薪条，还有违规施工导致的伤亡名单！这就是你说的'行不通'？"
林强脸色变了。周姒乘胜追击："程晏迟带过的学生不下百人，你是第一个堕落的。不觉得羞愧吗？"
谈话持续到深夜。当林强最终低头认错时，周姒却感到一阵疲惫——二十年了，同样的故事仍在重复。反腐真的像西西弗斯推石上山，永无止境吗？
回到宿舍，程晏迟的视频请求如期而至。屏幕那头的他鬓角己见星白，但眉宇间的正气丝毫未减。
"看到女儿的视频了，讲得真好。"程晏迟笑着说，突然眉头一皱，左手按住胸口。
"怎么了？"周姒立刻坐首身体。
"没事，有点闷..."话音未落，画面剧烈晃动，接着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程晏迟！程晏迟！"周姒的尖叫惊动了隔壁同事。
三小时后，协和医院的视频画面里，念安小脸紧绷地汇报："医生说是心肌缺血，要住院观察。妈妈别担心，我在这呢！"
镜头转向病床上的程晏迟，脸色苍白却还强打精神："小问题，你专心巡视..."
"闭嘴！"周姒又气又心疼，"把电话给主治医生！"
接下来的日子，念安展现出惊人的成熟。她每天放学后到医院，一边写作业一边帮父亲整理文件。程晏迟的手机成了临时指挥中心，念安熟练地接听电话、转达指令，甚至能准确找到案件材料所在文件夹。
"妈妈，林强的秘书刚送来一份材料，我扫描发你邮箱了。"视频里，念安像个小大人似的汇报，"爸爸说重点看第三章的资金流向图。"
周姒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既欣慰又心酸。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地玩耍，念安却早早见识了世间的阴暗与复杂。
巡视进入攻坚阶段，周姒带领组员连续工作72小时，终于锁定了林强违纪违法的完整证据链。移交司法机关那天，她特意请了半天假飞回北京。
病房里，程晏迟正和念安下象棋。看到周姒进来，父女俩同时欢呼。念安扑进她怀里，程晏迟则张开双臂——虽然医生严禁他下床。
"案子结了？"程晏迟问。
周姒点点头，将一封信递给他："看看这个。"
程晏迟读完李明的信，久久不语。最后他拉着周姒的手说："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吗？'永远相信正义的力量'。"
念安突然插话："我知道！是爸爸写在《唐诗三百首》里的！"她得意地从书包掏出那本旧书，"我带着呢，遇到困难就看看。"
周姒和程晏迟相视一笑。原来那本承载着他们爱情与信念的书，早己悄悄传到了下一代手中。
巡视结束回京后，周姒受邀为新入职纪检干部授课。站在讲台上，她看着台下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
"最后，我想送大家一句话。"她拿出那本陪伴多年的《唐诗三百首》，赠给课堂上表现最优秀的学员，"这是我爱人当年送给我的，现在传给下一棒。"
年轻干部小心翼翼地接过，书页间飘落那张泛黄的纸条："永远相信正义的力量——C"
全场肃然。周姒望向窗外，夕阳下的纪委大楼灯火通明。她知道，那里有无数个像她和程晏迟一样的"傻子"，正为了心中的信念挑灯夜战。
薪火相传，灯火长明。这或许就是中国反腐事业最真实的写照——一代人老去，但永远有新一代人接过火炬，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