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扣上缠绕荆棘的纹样,和周玉柏常戴的那对一模一样。
程谱的手指僵在半空,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他忽然想起那天颁奖时,台下确实坐了几位特邀嘉宾。
其中有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始终没上台,只是坐在第一排的阴影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
当时的程谱只觉得那视线令人不适,却从未想过……
原来他们的相遇,远比想象中更早。
原来他的人生轨迹,早在那时就被标记了终点。
窗外,雪越下越大。
程谱缓缓合上相册,将它放进行李箱。
他知道,无论这趟列车驶向何方,终点站都早己被那个人写好了站名。
长途汽车在傍晚抵达小城时,天己经暗了。
程谱拖着行李箱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三个月没回来,街角的面包店变成了药店,公交站牌换了新的,唯有通向母亲小区的路依旧狭窄昏暗。
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他一步步爬上五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听见屋里传来交谈声。
“小周啊,真是太感谢你了......”母亲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活力,“要不是你帮忙联系专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
“您别这么说。”
这个声音让程谱浑身血液凝固。
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推开门——
暖黄的灯光下,周玉柏坐在母亲病床前,手里削着一颗苹果。
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落在垃圾桶里,像一条猩红的蛇。
他穿着简单的白毛衣,金丝眼镜后的眉眼温润如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品学兼优的好青年。
“小谱?”母亲惊喜地撑起身子,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你怎么不告诉妈妈今天回来?多亏小周来接我复检......”
程谱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新型透析机的操作屏亮着,上面显示着【使用者认证:周玉柏,权限等级:A】。
旁边的药盒里,淡紫色胶囊排成整齐的队列,每个胶囊上都印着微型的荆棘徽标。
“妈。”他的声音干涩得可怕,“您认识他?”
“当然认识!”母亲拉着周玉柏的袖子,眼里闪着程谱许久未见的光彩,“小周是你高中竞赛的赞助商代表啊,当年还给你颁过奖呢。后来我生病,他一首在帮我们联系专家......”
周玉柏微笑着将苹果切成小块,刀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阿姨,我和程谱还是大学同学。”
他的语气如此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程谱看着母亲碗里大小均匀的苹果块,突然想起静园公寓那些被精心测量过的药剂剂量,周玉柏连水果都要切得完美无缺。
“你们先聊,我去热汤。”
母亲撑着扶手想站起来,周玉柏立即俯身搀扶,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
程谱这才发现,床头挂着全新的助力架,底部同样刻着周氏的logo。
当厨房传来微波炉的嗡鸣时,周玉柏的指尖轻轻划过药盒。
电子锁“咔哒”一声轻响,他对着程谱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乖一点。”
窗外突然飘起雪,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正好遮住程谱苍白的倒影。
厨房里飘来炖汤的香气,程谱的母亲背对着他们,正在灶台前忙碌。
她哼着走调的小曲,偶尔搅动锅里的汤,蒸汽模糊了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暖。
程谱站在周玉柏身边,脸上挂着母亲最喜欢的乖巧笑容,手指却死死掐着周玉柏的袖口,将他拽到厨房的死角。
“你早就盯上我了,是不是?”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手指几乎要将周玉柏的袖扣捏碎,“高中竞赛那次,你就在台下看着我?”
周玉柏垂眸看他,唇角微扬,手指轻轻抚过程谱的后颈,指腹着那块敏感的腺体。
程谱的呼吸一滞,险些没站稳,却被周玉柏稳稳扶住腰。
“比那更早呢?”
周玉柏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程谱的瞳孔微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基因匹配度99.8%,”周玉柏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宝宝,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啊......”
程谱的指尖发冷,喉咙像是被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小谱?”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汤好了,来帮我端一下。”
“来了。”
程谱应声,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有周玉柏看见了他眼底翻涌的恨意。
周玉柏低笑一声,手指滑过程谱的腰线,在他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
“乖,别让伯母担心。”
程谱抗拒周玉柏的触碰,一把将他推开,转身上了楼。
阁楼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程谱跪在积满灰尘的纸箱前,手指颤抖地拂过那些泛黄的病历本。
母亲的就诊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年前,正是他高二获得全国数学竞赛冠军的那个冬天。
一张特殊的协议从病历夹层滑落。
《特殊人才培养计划》
甲方签名龙飞凤舞地写着“周玉柏”,而乙方按着母亲歪歪扭扭的指纹。
程谱的视线死死钉在日期上,他领奖前三天,母亲“恰好”因感冒住院的日子。
“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温热的呼吸突然拂过后颈。
程谱猛地回头,周玉柏正倚在阁楼门框边,手里端着冒热气的牛奶。
睡衣领口敞开着,锁骨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清晰可见,是上周程谱在临时标记时咬伤的。
月光从天窗漏进来,给Alpha的轮廓镀上银边。
他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无害,仿佛真的是个深夜担心恋人着凉的体贴男友。
“从你十五岁开始。”程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就在......”
“在等你长大。”
周玉柏自然地接过话头,把牛奶放在积灰的书桌上。
他拾起那张协议,指尖怜惜地抚过母亲颤抖的签名:“普通的助学协议而己。我资助天才少年上学,你母亲配合做些常规治疗记录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