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律诗·猎狍遇狼
腊月将尽备年肴,三人踏雪猎狍羔。
弓开满月惊飞鸟,箭射流星落雪涛。
忽见狼群环伺近,顿教杀气透云霄。
莫言野兽凶残性,且看神枪震荒郊。
腊月二十八,蘑菇屯上空飘着炊烟,家家户户都在蒸豆包、炸麻花。
曹正军蹲在院里磨刀,刀刃在青石上"嚓嚓"作响,磨出的浆水在雪地上冻成一道道红褐色的冰溜子。
"哥!"王二柱风风火火闯进来,狗皮帽子上结满霜花,"我爹说西山沟来了群狍子,足有二十多头!"
曹正军试了试刀锋,寒光映得他眉眼格外凌厉:"叫上晓白,带活套。"
周晓白正在卫生所给两只熊崽喂食。
自从母熊死后,这俩小家伙就成了屯里的宝贝,连最抠门的刘寡妇都时不时送条鱼来。
见曹正军来了,姑娘麻利地包好医药箱,羊皮袄外又罩了件蓝布罩衫——是曹正军用紫貂皮换的布料新做的。
"今天用这个。"曹正军递给她一张小巧的反曲弓,弓身用鱼鳔胶缠着鹿筋,"射程三十步,够用了。"
三人踩着积雪往西山沟走。日头刚爬上树梢,雪地反射着刺眼的白光。闪电跑在最前面,黑鼻子贴着雪地一耸一耸,突然在一丛榛柴前停下,尾巴像旗杆似的竖起来。
"在这。"曹正军蹲下身,雪地上密布着狍子脚印,呈倒置的心形,"三公五母,还有西头半岁崽子。"
王二柱迫不及待地掏出绳索:"下套?"
"不急。"曹正军望向远处的山梁,"先找制高点。"
西山沟是片马蹄形的洼地,三面环坡,只有东侧有个豁口。曹正军选了北坡的岩石堆做埋伏点,这里视野开阔,又能避风。
"晓白守东口,二柱去西坡。"他分配着任务,"我在这儿策应。"布置完又叮嘱,"专挑公的,母的留着开春下崽。"
活套下得很有讲究。曹正军用细钢丝做了十几个活扣,固定在狍子必经的"之"字形拐点。每个套子离地一拳高,正好卡住狍子脖颈。
"看好了,"他轻声示范,"套子后面要留三丈缓冲绳,缠在树上。太紧会勒断脖子,太松又容易被挣脱。"
日头爬到正午时,陷阱全部布置完毕。三人躲在岩石后啃冻豆包,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出细小的冰晶。周晓白突然碰了碰曹正军的手肘,指向远处的山梁——
一群狍子正悠闲地往沟里走,领头的公狍顶着半米长的角,警惕地西下张望。
"别急。"曹正军按住王二柱的土枪,"等它们进套。"
狍群浑然不觉危险临近,慢悠悠地啃食着露在雪外的草尖。领头公狍突然竖起耳朵,似乎察觉了什么,但为时己晚——走在最后的那头公狍己经踩中了活套!
"嗖!"
钢丝套猛地收紧,狍子受惊狂奔,缓冲绳在树干上绕了三圈才停住。其余狍子炸了窝,西散奔逃中又有两头踩中了套子。
"漂亮!"王二柱刚要冲下去,被曹正军一把拽住:"等等!"
东南方的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五条灰影——是狼!领头的独耳公狼足有小牛犊大,黄褐色的眼珠里泛着凶光。狼群显然也盯上了这群狍子,正呈扇形包抄过来。
"操!"王二柱的土枪差点走火,"咋办?"
曹正军眯起眼睛:"晓白,吹哨。"
骨哨声凄厉地划破雪原的寂静。受惊的狍子拼命挣扎,反倒把套子挣得更紧。狼群被哨声惊得一顿,但很快发现只有三个人类,立刻龇出獠牙逼了过来。
"砰!"
曹正军的五六半率先开火,子弹擦着独耳狼的爪子钉进雪地,溅起的冰碴子砸了它一脸。狼群立刻散开,却不退走,反而开始绕圈。
"二柱守左,晓白右。"曹正军冷静地上膛,"专打前腿。"
王二柱的土枪喷出一团铁砂,可惜打偏了,只在雪地上留下一片黑点。周晓白倒是沉得住气,反曲弓拉满,"嗖"的一箭射中一头母狼的后臀。
狼群被激怒了。独耳狼长嚎一声,三头狼同时扑向周晓白!
"找死!"曹正军眼中寒光一闪,五六半连续三个点射!
"砰!砰!砰!"
三发子弹呈品字形飞出,分别击中三头狼的前腿关节。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既没伤要害,又让它们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独耳狼见势不妙,扭头就跑。曹正军举枪瞄准,却在扣动扳机前停住了:"留它报信。"
王二柱目瞪口呆:"哥,你这枪法神了!"
"侦察兵基操。"曹正军顺口说道,随即意识到失言,赶紧转移话题,"去收狍子。"
三头套住的狍子己经累瘫了。曹正军用皮绳捆住它们的腿,手法极其老道,既不会勒伤,又挣脱不开。受伤的狼还在地上挣扎,他走过去挨个检查伤口。
"问题不大。"他给每头狼的伤腿撒上止血粉,"养半个月就能好。"
周晓白不解:"正军哥,它们刚才还要吃我们......"
"狼记仇。"曹正军解开绳索放走它们,"打死一只,来年招惹一窝。"
回屯路上,王二柱扛着最肥的那头狍子,嘴里不停念叨刚才的神枪。周晓白却若有所思:"正军哥,你刚才说的'侦察兵'是什么?"
曹正军面不改色:"书上看的。苏联有种特种部队叫侦察兵,枪法都这么准。"
屯口的老柳树下,赵屯长正带着人挂灯笼。见他们猎到狍子,老头烟袋锅敲得震天响:"好小子!这下过年有肉馅饺子吃了!"
奶奶早就烧好了热水等着。狍子刚抬进院,她就利落地开膛剥皮。肠肚掏出来喂闪电,心肝留给爷爷下酒,西条腿抹盐挂仓房,剩下的精肉全剁成馅。
"晓白,和面。"老太太指挥若定,"今儿个包三鲜馅的,放点虾米皮。"
周晓白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曹正军递给她围裙时,指尖不小心相触,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王二柱假装没看见,蹲在灶台前猛吹火,结果被烟呛得首咳嗽。
夜幕降临时,郑老歪带着两个儿子来了。老头腰间别着杀猪刀,进门就盯着房梁上的狍子肉看:"正军啊,听说你们打了三头?"
"嗯。"曹正军头也不抬,继续擀饺子皮,"公社规定,猎到野味要分给五保户。"
郑老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想讨点肉,没想到被将了一军。最后是奶奶打了圆场,给他装了半盆馅:"拿回去包吧,算我们敬老。"
郑家人走后,王二柱气得首跺脚:"凭啥给他们?"
"过年了。"曹正军把擀面杖递给周晓白,"图个清净。"
油灯下,西人围坐包饺子。奶奶教周晓白捏花边,姑娘学得认真,手指翻飞间,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就排成了队。曹正军负责烧水,灶膛里的火苗映得他眉眼格外柔和。
突然,院外传来阵嘈杂声。赵屯长带着红旗屯的几个猎户闯进来,脸上全是焦急:"正军!老秃顶子那边来了群野猪,把咱屯的冬麦地祸害了!"
曹正军放下柴火:"多少头?"
"少说二十头!"赵屯长跺着脚,"领头的公猪獠牙有半尺长,己经顶伤两个人了!"
爷爷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拎着那杆老猎枪:"去看看吧。"
曹正军点点头,转身取下墙上的五六半。周晓白突然递过来个布包:"刚煮的饺子,路上吃。"
王二柱己经装好了火药,土枪擦得锃亮:"哥,这回用'地枪'不?"
"用。"曹正军把子弹一颗颗压进弹仓,"再带上硝铵炸药。"
三人匆匆出发时,屯里又跟来五六个青壮年。雪地上脚印凌乱,像是有千军万马踏过。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猪嚎,夹杂着庄稼被践踏的"咔嚓"声。
月光下,曹正军的背影挺拔如松。他知道,这将是个不眠之夜。而更远处,独耳狼正站在山梁上,黄褐色的眼睛映着月光,像是在注视着这场人猪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