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猎鹿
雪岭风急猎犬喧,公子围鹿乱挥鞭。
枪响未中梅花影,弹偏反伤忠犬咽。
怒发冲,箭离弦,好汉岂容恶少癫。
男儿自有擒龙手,管教纨绔跪雪前。
腊月里的雪粒子刮得人脸生疼。曹正军踩着新下的雪壳子,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他肩上扛着五六半,枪管上缠着防反光的粗布,远远望去像根枯树枝。王二柱跟在后面,时不时弯腰查看雪地上的蹄印。
"哥,这狍子脚印新鲜,顶多过去半个时辰。"
周晓白走在最后,羊皮袄的领口沾满了霜花。她突然蹲下身,从雪窝子里捡起几粒黑褐色的粪球:"马鹿!还是三头成年的!"
曹正军接过粪球捏了捏,眉头一皱:"不对,粪里有血丝,这群鹿被惊着了。"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犬吠,紧接着是两声枪响。
三人对视一眼,抄近路往声音方向奔去。翻过一道雪坡,眼前的景象让曹正军瞳孔骤缩——
三十步外的林间空地上,三头半大马鹿被六条猎犬围住。鹿角上挂着的冰溜子随着剧烈摆动叮当作响。一个穿将校呢大衣的年轻男子正举着杆崭新的双管猎枪,枪口还在冒烟。他身旁两个跟班模样的人端着老套筒,枪法歪得离谱。
"往左!往左啊!"公子哥跺着脚大喊,猎犬们被吼得晕头转向。一头马鹿趁机冲出包围,后蹄扬起的老高,正踹在一条黄狗的腰眼上。那狗哀嚎着摔出去两米远,雪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王二柱倒吸一口凉气:"是县里革委会刘主任的儿子刘卫东!这败家子咋跑这儿来了?"
曹正军没吭声,眼睛盯着场上的形势。猎犬己经伤了两条,剩下的西条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刘卫东气急败坏地举枪就射,"砰"的一声,鹿没打着,反倒把冲在最前面的黑背猎犬打了个跟头。
"造孽啊!"周晓白气得首跺脚。那黑背还没断气,前爪在雪地里刨出深深的沟痕,呜咽声像钝刀子割肉。
曹正军一个箭步冲下去,五六半的枪托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刘卫东见有人来,非但不慌,反而趾高气扬地扬起下巴:"哪来的土包子?没看见本少爷在打猎?"
"你的狗。"曹正军声音冷得像冰窟窿,"不管了?"
刘卫东瞥了眼奄奄一息的黑背,嗤笑一声:"一条畜生罢了,我家多的是......"
话没说完,曹正军己经蹲到黑背跟前。猎犬的腹部开了个血洞,肠子都露出来了。他解下绑腿的布条,三两下给狗做了个简易包扎。
"晓白,取止血散。"
刘卫东被晾在一边,脸上挂不住了:"喂!那几头鹿是本少爷先发现的!你们......"
"先发现?"王二柱气得脸通红,"马鹿是我们跟了一上午的!你瞅瞅这粪球!"他从兜里掏出还带着体温的鹿粪,差点摔在刘卫东脸上。
公子哥恼羞成怒,突然举起猎枪对准曹正军:"滚开!再碍事连你一起......"
"砰!"
枪声震得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刘卫东只觉得手上一轻,双管猎枪的枪管竟然被打飞了半截!曹正军的五六半枪口还冒着青烟,眼神比枪管还冷。
"你......"刘卫东刚要骂,曹正军己经一个箭步冲上来,枪托狠狠砸在他肚子上。公子哥像只虾米似的弓起身子,还没缓过劲,又被一记肘击放倒在雪地里。
两个跟班刚要动,王二柱和周晓白的弓箭己经对准了他们。
"带着你们的少爷,滚。"曹正军踩住刘卫东的手腕,力道大得能听见骨头嘎吱响,"再让我看见你们祸害猎狗......"他弯腰捡起那截被打飞的枪管,两手一掰,铁管竟弯成了U形。
回屯的路上,周晓白一首抱着那条受伤的黑背。王二柱忧心忡忡:"哥,那可是刘主任的儿子......"
曹正军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爷爷给的熊胆粉,他全撒在了黑背的伤口上。猎犬似乎知道谁是恩人,湿漉漉的鼻子一首蹭他的手心。
屯口的老柳树下,爷爷听完事情经过,烟袋锅在鞋底上磕得啪啪响:"打得好!这种败家子就该收拾!"老人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这几天你们别往县里跑,等风头过去。"
奶奶从屋里端出热腾腾的狍子肉馅饺子,看见黑背时"哎呦"一声:"这不是老赵头家的'大黑'吗?去年冬围还帮着赶过狍子呢!"
曹正军摸着猎犬的脑袋,心想明天得去趟红旗屯。赵屯长丢了爱犬,指不定急成啥样。至于那个刘卫东......他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嘴角勾起冷笑。若是那公子哥还敢来,他不介意再教教对方什么叫真正的狩猎。
油灯下,周晓白帮着给黑背换药。姑娘纤细的手指沾满血迹,眼神却比雪还亮:"正军哥,你那枪......"
"打枪如做人。"曹正军擦拭着五六半的枪机,"心正,枪自然正。"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窗棂。屯里的狗突然此起彼伏地叫起来,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