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得人面皮生疼。
林羽竖起斗篷领子,可那冷风仍顺着脖颈往里钻,冻得他后槽牙首打颤。
这不对。
他垂眸盯着自己泛青的手背,喉间泛起一丝腥甜——魔丹在体内翻涌,按理说该烧得他血脉沸腾才是。
可自入了北域,那股子燥热竟像被雪水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透骨的冷,仿佛有无数冰针在骨髓里扎。
"停。"身侧的苏瑶突然顿住脚步。
林羽抬头,见她正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眉峰微蹙。
不等他反应,她己抬手解下肩头月白狐裘,毛边还沾着未化的雪,"披上。"
"我不冷。"林羽后退半步,却被她不容置疑地拽住手腕。
狐裘落下来时带着她身上的温度,他这才惊觉她的指尖凉得像块冰,"你...寒月诀不是能护体么?"
"寒月诀护的是内息。"苏瑶转身继续往前走,发尾的玉簪在风雪中闪了下,"外寒侵体,总要冻些时候。"
林羽攥紧狐裘毛边,喉结动了动。
他分明看见她素白中衣的袖口被雪水浸得透湿,却偏要把最暖和的斗篷塞给他。
风卷着她的衣摆,露出半截纤细腰肢,他突然想起青蚨门药庐里那株老梅——开得最艳时总把花骨朵往雪地里探,偏生香得人心里发疼。
"前面有间驿站。"苏瑶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林羽抬头,果然见道旁立着座破屋,门楣上"云栖"二字被雪糊了半边。
他掀开门帘时,积雪"哗啦"落了满地,霉味混着松烟味扑面而来。
"看梁上。"苏瑶突然抬手。
林羽顺着她指尖望去,断梁上钉着枚青铜鹰纹——是玉衡宫飞鹰卫的标记。
他跃上梁架,从鹰爪下摸出卷成细筒的信笺,展开时墨迹未干:"紫阳宗己在沿途布控,目标:林羽。
楚雁。"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苏瑶指尖抵着太阳穴,"难道苏正平..."
"先不管这个。"林羽将信笺揉成一团塞进袖中,"走峡谷。"他望着窗外愈发急的雪,"古道坦荡,他们布控方便;峡谷冰面滑,傀儡术施展不开。"
苏瑶没多问,只将腰间佩剑往掌心按了按。
林羽注意到她指节因用力泛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听你的。"
冰封峡谷比想象中更冷。
林羽踩着冰棱往前走,耳尖被冻得发疼,忽然顿住脚步——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死了半年的老鼠埋在雪里。
"小心。"他反手拽住苏瑶手腕往旁一躲,身后冰层"咔嚓"裂开。
三具青灰色傀儡破冰而出,关节处缠着锈铁链,眼眶里燃着幽绿鬼火。
"是紫阳宗的机关傀儡!"苏瑶抽剑的动作带起一片寒雾,"我护你后背!"
林羽只觉喉间腥甜翻涌,魔丹在丹田处灼烧。
他屈指一弹,掌心腾起黑雾——这是噬心震的前奏。
第一具傀儡挥着铁爪扑来,他侧身避开,黑雾缠上傀儡右臂,"咔"地一声捏碎了青铜关节。
第二具从左侧袭来,他旋身抬脚踹在其胸口,黑雾顺着裂缝钻进去,"轰"地爆成一团黑焰。
"小心头顶!"苏瑶的剑气擦着林羽耳畔飞过,第三具傀儡正从冰崖上跃下。
林羽抬头,看见傀儡手中明晃晃的短刀,突然张开双臂——黑雾如活物般从他七窍涌出,裹住傀儡整个炸成碎片。
雪粒子落进他后颈,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苏瑶的剑尖还滴着冰碴,她转身扶住他摇晃的身子:"伤到了?"
"魔丹反噬。"林羽扯了扯嘴角,"老毛病。"他望着她发梢沾的冰屑,忽然说:"你明明可以留在玉衡宫清剿内鬼,为什么跟我来?"
"因为..."苏瑶低头用剑尖戳了戳脚边碎傀儡,"我想看你破局。"她抬眼时,睫毛上的冰碴闪着光,"再说了——"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谁给我煮当归粥?"
林羽愣住。
雪停了些,天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她眼尾的红痣像颗小血珠。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药庐,她接过苏正平密信时的冷笑,想起她塞给他玉符时掌心的温度,喉间突然发紧:"其实...我怕。"
"怕什么?"
"怕查到最后,这局里只有我一个人。"林羽望着峡谷尽头的冰峰,"但现在不怕了。"
苏瑶没说话,只是将他斗篷的带子系紧。
风又起时,她的发香混着雪气钻进他鼻间,比青蚨门的当归粥还暖。
夜宿岩洞时,林羽翻出贴身收藏的《九幽魔录》。
泛黄的纸页被他翻得簌簌响,突然一页飘落在地。
他捡起时,瞳孔骤缩——那页边角染着暗红,写着:"灵珠启,需情念为引;情越深,力越纯。"
他转头望向洞角。
苏瑶裹着他的外衣蜷成一团,呼吸轻得像片雪。
篝火映得她脸畔泛红,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林羽突然明白血魔为何选他——父母护门的执念,师父收养的恩情,还有此刻胸口胀得发疼的暖意...这些情念,足够让灵珠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千里外,紫阳宗大殿的青铜灯树噼啪作响。
白冥跪伏在青石板上,望着主位上垂眸饮茶的长老:"林羽己入北域,按您说的,傀儡引他动了魔丹。"
"很好。"长老放下茶盏,盏底磕在案上发出清响,"等他到了冰渊..."他眯起眼,"灵珠与魔丹,该见分晓了。"
林羽合上书页时,洞外的风突然大了。
他裹紧斗篷起身,见洞口结了层薄冰,映出远处连绵的冰峰。
最深处那座冰窟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只蛰伏的巨兽,正眯着眼睛等他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