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凌算是王院长亲眼看着长大,六年时间,王院长早就对他视为亲孙子。
“孩子,要不你别出去了,在这里陪爷爷,精神病院多你一张嘴,爷爷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王爷爷,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甘凌摇头拒绝王院长的好意。
“好吧……”
王院长自然明白甘凌口中所说的“理由”是什么。
事情还要从六年前说起,甘凌住院治疗,那个时候他没想过出去,这有电视,有人陪伴,关键是没有作业……只是这快乐时光不过区区半年,他在精神病收到噩耗,自己父母双双离世。自那之后,甘凌就吵着闹着要出去。
眼见无理由劝说,王院长叹息一声,最后挣扎道:“哪怕你出院了,也需要定期到这里进行复查和随访。我要监测病情的稳定情况,确保你精神状态良好,不然……你还是要进来的。”
甘凌点头接过王院长递来的文件,起身告别,“谢谢王爷爷,你多注意身体,拜拜。”
吱嘎——
甘凌离开了。
王院长起身走到窗前,作为精神病院级别最高的存在,此刻竟拉上窗帘,偷摸透着窗帘缝注视着病院大门的方向。
几分钟后,换掉病服穿着白衣黑裤的甘凌提着一个布袋子出现在他视线中。
甘凌离大门越近,王院长心中的不舍越浓。
爱鸟莫惊枝,爱鱼莫扰水。
道理他懂,可道理懂得再多,也不意味着不会有情绪。
甘凌走到门口,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办公室的窗户。
王院长下意识后退一步,退完才猛然反应自己房间昏暗,屋外亮堂,躲在窗帘后甘凌根本看不到。
往前想再多看看甘凌时,对方身影己经消失。
……
“这外面可比在手机里看的要繁华不少,这就是手机上说的红绿灯吗?这马路可比我进院之前要宽得多啊!”精神病院大门外,甘凌看着眼前的场景感慨道。
路上车水马龙,街道行人嚷嚷。
他现在只需给门口保安亭里的保安看一眼王院长给的文件,就能够合法合规离开这个生活六年的地方。
为了离开这里,他每两个月就提上一次出院申请。为了通过测试,他用手机不断浏览书籍和知识,只有清晨起来的空闲时间会刷刷视频放松醒神。
如今通过测试走出病院,反而升起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感。
“不行,现在就打道回府,不得被笑死。”甘凌快速摇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他双手插进裤兜,文件夹在腋下,右手摸到一个薄薄的硬物,像是一张比较厚的纸。
什么东西?
指尖触碰到硬物时顿了顿,掏出来一看,是个泛黄的信封。
“这是啥时候放我口袋的?”
甘凌捏住信封的一角,盯着信封陷入沉思,心中闪过一个猜测……
“不对,王爷爷向来不注重仪式感,要是他写的,也懒得弄个信封装。”猜测的念头刚升起,甘凌立马将其否定。
他知道是,但他希望不是。
将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折叠且泛黄的白纸,以及一张老旧的银行卡……
「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己经出院。
你无亲无故,在外面爷爷实在放心不下,这张银行卡爷爷每个月都会往里面存一笔钱,你尽管用。
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找爷爷,爷爷在,一首都在。」
读完,甘凌怔怔地看向精神病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带着黑边老花镜,头发雪白的小老头,在深夜里点着台灯,伏在桌案上一笔一划书写着这些内容,精心包装后小心翼翼的藏在裤兜中……
甘凌仰头看天,天空雾蒙蒙的,看不太清。
手指轻轻擦过银行卡表面,感受着手指摩擦在卡号凸起位置传来的触感。紧抿着唇,将银行卡举在眼前,银行卡的背面,用黑色油笔写着“070621”六个数字。
这是他的生日……
“王爷爷,你不会想着等我用了你的钱之后,借机把我抓回来,说我犯病拿你的银行卡装作没病出去吧?”甘凌将银行卡放入口袋,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朝着保安亭走去。
精神病院门外的保安亭旁,有着两个石墩,其中一个石墩上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保安。
他抖着跷在膝盖上的那条腿看向甘凌,问道:“小伙子,出来了?”
甘凌点头,将文件交给他之后,眼神打量着他,轻轻皱眉。
光看相貌,两人看起来年龄差不多,可两人的风格截然不同。甘凌儒雅随和,有着一股读书人的气质。
保安的眉骨处有着一道淡淡的伤疤,斜戴保安帽,没个正形,喉咙处还纹着一条虾线,看来曾经有段辉煌历史。
“我在这里上班一年了,只见过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从这大门里出来,像你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保安将文件还给甘凌,说着说着目光移到路边穿着高定西装的美女身上,嘟嘴吹出流氓哨。
“美女,约吗?”
美女冷冷瞥了一眼,吓得保安从石墩上摔落。
“哎哟!”
美女扬了扬下巴,“精神小伙看精神病院,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保安恼羞成怒,刚准备放狠话,头顶的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犹如平地起惊雷。
轰——!
甘凌的旁边除去这两个人之外,还有西个人分散在不远处。
七个没有交集的人,此时竟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密密麻麻带着火光的陨石飞速旋转,朝着地面俯冲而下!
地面上,陨石阴影笼罩的区域越来越黑。
甘凌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愣在原地。
十二岁,第一次看见的幻觉和眼前的这种场景相差无几。
这幻觉在六年时间里不断重复,其中穿插着其他场景,但大部分都是一些许多尸横遍野,血池肉林的血腥画面。
幻境中的陨石每次都是先不断逼近,快要落地的时候幻觉消失。导致他从最开始的紧张害怕,到现在内心己经毫无波澜。
硬要说一种情绪,只有激动。
我就说我没病,叫?!
如果幻觉是真的?那脑子里的抽奖机……
“完了完了,世界末日了。我特么到死还是个处,不甘心啊,美女,我们来一发吧,让我不留遗憾。”
保安双脚颤抖,明明怕的要死还不忘朝着西装女口出秽言。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想要做一回牡丹花下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