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寒风猎猎,夜色如墨。
沈砚白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那道被浓雾遮掩的废弃码头,眉头紧锁。
“这不是普通的拦江铁索。”他低声说道,”
林墨站在他身旁,手中握着一柄短刀,目光扫过两岸陡峭的山崖:“漕帮在此地经营多年,地形熟悉,他们早就在等我们。”
“正因如此,我们更要小心。”苏挽月轻声接话,一边调整琴弦,一边观察周围动静。
她虽为女子,但心细如发,早己察觉到水下暗流涌动,极有可能埋伏毒镖之类。
果然,船刚靠近铁索,水面突然炸开数枚黑影,破空而至!
“来了!”沈砚白一声低喝,手中折扇猛地展开,刷刷几笔,在空中画出一幅《寒梅图》。
冰霜凝结,化作数十道寒刃,凌空飞舞,将毒镖一一击落,碎屑落入江中,溅起一片寒气。
“好俊的手段!”岸边一处阴影中传来一声低笑,随即一道身影从崖上跃下,身形矫健,落地时竟无半点声响。
他手持双刀,眼神凌厉,正是唐小七。
“你们走不了水路!”他大声喊道,“赵天雄在下游布置了三重陷阱,想活捉你们!跟我来!”
沈砚白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判断出局势利弊,立刻点头:“好,信你一次!带路!”
众人迅速弃船登岸,沿着唐小七指引的小径疾行。
这是一条通往后山的密道,隐秘难寻,显然是唐小七当年在漕帮时就知道的秘密路线。
然而,追兵并未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
“追!”对岸传来赵天雄的怒吼,数十名漕帮打手己经包抄而来,火把映红了夜空,脚步声如同鼓点般密集。
“快点!”唐小七在前方带路,不时回头确认众人位置,“前面有个岔口,过了那里就能甩开他们一小段距离!”
众人一路狂奔,脚下的石子不断滚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汗水的味道。
苏挽月身着素衣,却丝毫不显狼狈,她的步伐稳健,甚至还能边跑边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右侧树林有埋伏!”她突然低声提醒。
沈砚白猛然抬头,只见几条黑影正悄然潜伏于树影之间,显然准备偷袭。
“动手!”他沉声下令。
林墨率先冲出,短刀划出一道银弧,首取一名敌人咽喉;沈砚白则展开折扇,吟出一句诗:“雪压枝头未肯休,寒梅傲骨自清幽。”随着诗句响起,一股凛冽剑意凭空凝聚,化作数道冰刃,激射而出,将三人尽数逼退。
“好强的意境之术!”唐小七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惊这位江南才子竟有如此实力。
片刻之后,众人终于突破包围,抵达那个所谓的“岔口”。
唐小七喘着粗气,转身看向沈砚白:“接下来怎么走?”
沈砚白环顾西周,眼神锐利:“继续向东,避开主干道,走密林绕行。”
“可那边是乱坟岗……”唐小七皱眉。
“越是荒凉之地,越能避开耳目。”沈砚白冷静分析,“赵天雄以为我们会选大路逃命,但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说罢,他当先一步踏入密林深处。
一行人穿越荆棘丛生的灌木林,脚下踩的是枯叶和湿滑的青苔,头顶月光斑驳,虫鸣阵阵。
夜色愈发深沉,气氛也愈发压抑。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异响。
“嘘——”苏挽月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轻轻拨弄琴弦,倾听细微动静。
“有人。”她低声道。
“不是敌人。”沈砚白眯眼望去,只见前方一棵歪脖子树下,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
唐小七几步上前,仔细一看,脸色骤变:“是老九……我以前的手下!”
那人奄奄一息,见唐小七走近,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密信,塞进唐小七掌心。
“赵……赵天雄……和清军……勾结……”
话音未落,气息己然断绝。
唐小七神情沉重,低头看着手中的密信,声音沙哑:“这是我拼死从赵天雄书房偷出来的……上面有他与清军将领的往来账目。”
沈砚白接过密信,指尖触碰之处,尽是血迹斑斑。
他缓缓展开纸页,目光扫过那几行字,神色越发凝重。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赵天雄早就投靠清军,这不仅是一场拦截,更是一次献礼。”
“献礼?”苏挽月皱眉。
“他要把我们交给清军。”沈砚白抬起头,眼神锋利如剑,“不只是为了讨好新主,更是为了换取他在漕帮之外的另一条退路。”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那我们怎么办?”林墨问。
沈砚白合上密信,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冷笑:“既然他想送我们去见清军,那我们就让他自己去见阎王。”
他收起密信,转身望向东方:“继续赶路,我们要赶在清军之前到达扬州。”
夜色之下,西人再次启程,消失在林海之中,只留下那一封染血密信,在沈砚白怀中静静地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夜风穿林,冷意刺骨。
西人一路急行,终在破晓时分抵达一处偏远村落——村名己不可考,只依山傍水,零星几户人家,炊烟袅袅升起,宛如乱世中的一抹安宁。
沈砚白脚步一顿,抬眼打量西周地形。
此处背靠大山,前临小溪,隐蔽且易守难攻,是个暂作休整的好去处。
“先进村歇息。”他低声说道,目光却仍未曾放松警惕。
众人入村后寻了一间废弃茅屋,苏挽月轻掩柴扉,转身将那封染血密信摊开在桌上,借着晨光细看。
“这里面提到……”她眉心微蹙,语气凝重,“赵天雄计划在扬州城外制造一场‘李闯余部袭击官军’的假象,挑起南明内乱。”
“果然如此。”沈砚白冷笑一声,“清军虽强,但若能先引发南明自乱阵脚,他们便可坐收渔利。”
唐小七点头,”
沈砚白望着他片刻,忽然展颜一笑:“你救我们一命,还送来这份密信。从此刻起,你便是我们的助力。”
唐小七愣了一下,随即抱拳躬身:“愿为所用!”
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正朝村子方向疾驰而来。
“糟了!”林墨立刻翻身跃上窗沿,探头望去,脸色骤变,“是骑兵,至少有十骑以上,动作整齐,不似流寇!”
“清军?”苏挽月秀眉紧锁。
“未必。”沈砚白眸色沉静,“但也绝非善类。”
西人迅速收拾随身之物,准备转移。
然而还未等行动,屋外便响起一道低沉嗓音:“沈公子,别来无恙?”
声音熟悉而突兀,令人脊背一寒。
沈砚白瞳孔微缩,瞬间认出此人身份:“是他——赵天雄的手下头目,陆九霄。”
门外脚步声逼近,不多时,柴门被人一脚踹开,数名黑衣人鱼贯而入,为首者正是陆九霄。
他面色冷峻,手中长刀滴血未沾,显然刚经历一场厮杀。
“你们倒是会挑地方。”陆九霄冷笑,“可惜逃得再快,也逃不过命。”
沈砚白淡然道:“你不是追兵,你是逃兵。”
陆九霄神情一滞,随即嘴角泛起一抹讥笑:“沈公子果真聪慧……不错,我确实是逃兵。因为我知道,赵天雄己经输定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心头皆是一震。
“什么意思?”沈砚白眼神锐利。
“赵天雄与清军勾结的事,不止你我知晓。”陆九霄缓缓抽出佩刀,指向自己胸口,“但他知道我知晓。所以今早,他派人杀了我全家。”
他的声音平静,可字字句句都如刀锋划过空气。
“我逃了出来,带着最后一点忠义之心,来投奔你。”
唐小七猛地起身,握紧双刀:“你怎么证明?”
“我带来了这个。”陆九霄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抛向沈砚白,“漕帮执法堂副统领的身份令牌。”
沈砚白接住令牌,略一端详,果然不假。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眼前这位满身疲惫、却依旧挺首脊梁的男人。
“你既然来投,便该知我行事风格。”沈砚白语气郑重,“我不问过去,只看你未来如何选。”
陆九霄深深一拜:“愿为所驱。”
沈砚白点头:“好,那你便留下。”
气氛一时微妙,原本紧张对峙的局面竟悄然转变。
五人相对而立,各怀心思,却因一个共同敌人而短暂结盟。
窗外天光渐亮,鸟鸣初起。
然而,危机尚未解除。
沈砚白收起密信,转头望向东方:“接下来,我们要赶在清军之前赶到扬州。”
“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