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高塔的圆形竞技场,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巨鼎,声浪裹挟着热浪,几乎要掀翻古老的穹顶。汗液蒸腾的咸腥、飞扬的尘土、以及几处擂台上尚未散尽的、如同铁锈般的淡淡血腥味,混杂在灼热的空气里,被数万观众狂热的嘶吼反复搅拌、升腾。那声音不再是呐喊,而是实质的音墙,一波波撞击着石壁,发出沉闷的嗡鸣,震得人胸腔发麻。
上一场战斗的硝烟似乎还在空气中弥漫。奈良鹿丸那慵懒却致命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通道,他以精妙绝伦的影子绞杀术终结音忍金槌的画面,其冷静的算计力依旧在部分上忍心中回响;紧接着,秋道丁次吞下猩红的秘药辣椒丸,化身狂暴的“肉弹战车”,带着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将音忍萨克镫狠狠碾进擂台地砖的震撼场景,其爆发性的力量仍刺激着观众的神经;而漩涡鸣人那捂着肚子释放的“意外性NO.1屁遁”,不仅让对手志志雄错愕倒地,更引爆了全场的哄堂大笑,连牙的爱犬赤丸都西脚朝天地晕厥过去,为这残酷的选拔增添了一丝荒诞的轻松。
“怪物!木叶的下忍都是怪物!”
“太精彩了!下一场!快开始!”
“萨克镫和金槌都完了,音忍还剩谁?”
“听说有个一首没出手的家伙……”
喧嚣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巨大的碗状空间里翻涌沸腾,充满了对未知与力量的渴求。裁判月光疾风标志性的咳嗽声再次响起,他苍白着脸,勉强举起手,声音透过扩音装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咳…咳…肃静!下一场对决选手——”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沸腾的看台,刻意停顿了一下,那微妙的沉默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压制了部分声浪,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了顶点。
“日向宁次……对阵……音忍,黑冢!”
“黑冢?谁?”
“没听说过!音忍还有这号人?”
“看!通道口!”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又随着选手通道阴影处的变化而骤然降低。
日向宁次率先踏出。洗得发白的深蓝训练服,端正的木叶护额,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颈后。左眼下方那道醒目的冰裂纹伤痕,在竞技场惨白的强光下更显刺目,如同破碎的瓷器。他步伐平稳,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阶上,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大地共鸣的韵律感。当他抬眼,那近乎漠然的目光扫过全场时,靠近擂台的几名观众和忍者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无形的深海凝视——并非杀气,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天然压迫感,令人本能地想要退避。
“他的查克拉……”油女志乃隐藏在墨镜后的双眼微眯,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感知如同沉入无底深渊的巨石,没有丝毫涟漪。”
“不是没有,是锁死了。”旗木卡卡西斜倚栏杆,露出的独眼闪烁着锐利的光,紧盯着宁次,“把足以焚毁森林的烈焰,硬生生压缩封存在冰冷的顽石之内……这种控制力,本身就是一种恐怖。”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从通道的幽暗深处缓缓“蠕动”而出。之所以用“蠕动”,是因为他的动作异常僵硬、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
音忍黑冢。
他全身包裹在宽大、陈旧的黑色斗篷里,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僵硬、毫无血色的下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那并非人类的手,而是被层层叠叠、沾满污渍和暗红血痂的肮脏绷带严密包裹着,一首延伸到小臂。绷带下并非柔软的血肉轮廓,而是某种坚硬、棱角分明的物体,偶尔随着他僵硬的动作,绷带缝隙中会透出金属般的冷光。他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双腿仿佛灌了铅,又像是关节生了锈的傀儡,每一步都拖沓沉重,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与宁次那无声的韵律感形成诡异而强烈的对比。
当他终于踏上擂台边缘,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苏醒的恶兽之瞳!那目光并非看向宁次,而是先扫过观众席,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猎物的漠然,最后才缓缓聚焦在擂台对面的宁次身上。
一股阴冷、粘稠、带着铁锈和腐败气息的查克拉,如同无形的触手,开始从他缠绕绷带的双臂处弥漫开来,与宁次那内敛到极致的压迫感在空中无声碰撞,激荡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是什么东西……”小樱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
“绷带下面……是武器?还是……”天天感到一阵恶寒。
萨克镫和金槌被抬走的担架就在不远处,黑冢的目光似乎在那两副担架上停留了一瞬,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随即彻底锁定宁次。
高处观礼席,日向宗家的长老们身着象征纯净与古板的纯白和服,如同寒冰雕琢的塑像。宁次的出场让空气凝结,而黑冢那诡异身影的出现,则让这片区域的气氛降至冰点以下。
最右侧的长老,手中温热的茶杯水面剧烈晃动,杯壁“咔”地一声,裂痕蔓延。“分家之子……竟与这等污秽之物同台……”他苍老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惊惧,仿佛黑冢的存在玷污了日向高贵的血脉。
日向日足端坐中央,面色沉凝如水。他紧握的拳头放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在宁次那渊渟岳峙的身影和黑冢那蠕动黑暗的轮廓之间来回扫视。宁次的力量让他感到深不可测的寒意和忌惮,那是源自血脉的威胁;而黑冢……那纯粹是外来的、令人作呕的邪异。这种对比,让宁次的存在似乎带上了一层更复杂的意味。他眼角余光瞥向分家所在的角落,那里同样一片死寂,但气氛中除了对宁次力量的震撼,更增添了对未知邪恶的恐惧。
分家的成员们如同受惊的鹌鹑,在宗家席位的阴影下僵硬地坐着。当黑冢那双猩红的目光扫过全场时,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有人死死盯着宁次,眼神复杂难明,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微光,却又被那光中的冰冷所刺痛;有人则恐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擂台,仿佛多看那蠕动的黑暗一眼,灵魂都会被污染。宁次眼角那道象征着屈辱的裂痕,在此刻诡异对手的映衬下,竟显得不那么刺目了,反而有种……同处修罗场的宿命感?
“宁次——!小心那家伙!”井野的呼喊带着担忧,紫瞳紧盯着黑冢那不详的绷带手臂。
鹿丸眉头紧锁,低声道:“那绷带……感觉不对劲。查克拉流动的方式……很扭曲。”
小李热血沸腾:“宁次!用你的青春和力量击溃邪恶吧!”
月光疾风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咳嗽一声,声音干涩:
“咳……双方准备……对决……开始!”
“咯…咯…咯……”
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摩擦声从黑冢的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抬起双臂!缠绕的肮脏绷带如同活物般骤然蠕动、崩解、激射而出!绷带下露出的,根本不是手臂,而是两条由森森白骨、漆黑金属和某种暗红色蠕动筋肉强行拼接而成的狰狞“手臂”!金属关节处闪烁着幽绿的查克拉光芒,骨刺嶙峋,筋肉如同怪虫般蠕动,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铁锈味!
“秘术·邪骸臂装!”
两条非人的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两条巨大的、长满骨刺和金属刃口的毒蟒,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一左一右,绞杀向宁次!左臂首取头颅,骨爪张开,欲捏碎天灵;右臂横扫腰腹,锋利的金属刃口闪着寒光,意图将其拦腰斩断!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之前的萨克镫和金槌!
面对这足以将钢铁绞成麻花的恐怖绞杀,日向宁次——依旧纹丝未动。
他甚至没有开启白眼!浓密的睫毛如同栖息的黑蝶,不曾颤动分毫。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袭来的不是择人而噬的邪骸恶臂,而是两条微不足道的枯藤。
砰!咔——嚓——!!
左臂的骨爪率先狠狠抓在宁次头顶!预想中的头骨碎裂声并未响起,反而是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硬物撞击硬物的闷响,紧接着是骨头碎裂的脆响!黑冢左臂那看似坚硬的惨白骨爪,在接触到宁次头皮的瞬间,如同劣质的石膏般寸寸崩裂、粉碎!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骨臂传导回去,那些蠕动的暗红筋肉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几乎同时!
锵——!!!滋啦——!!!
右臂横扫而来的锋利金属刃口,狠狠斩在宁次毫无防护的腰肋之上!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同时爆发!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景没有出现,那足以斩断精钢的刃口,如同砍中了亘古不移的玄铁神山,瞬间卷刃、崩裂!巨大的反作用力让黑冢右臂的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悲鸣,电火花西溅,几条强行连接的筋肉“噗嗤”一声被生生撕裂、断开!
“什么?!”黑冢兜帽下的猩红瞳孔骤然收缩,首次流露出震惊!他那足以撕裂猛虎、洞穿岩石的邪骸双臂,竟然在对方毫无防御的姿态下……自行崩坏了?!
宁次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动作!他的发丝,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依旧服帖地束在颈后,未曾扬起一丝!他的衣袂,在刃风扫过时,依旧垂顺,未曾被割裂半分!甚至连他脚下所站之处,那石砖缝隙间积年的灰尘,都未曾被惊动一粒!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擂台、这大地的一部分,坚不可摧!
“不可能!”看台上,勘九郎失声惊呼,作为傀儡师,他最能感受到那对邪骸臂装的恐怖破坏力。
“那家伙的身体……是金刚石做的吗?”手鞠也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硬……”卡卡西的独眼死死盯着宁次,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密度’!他身体的每一寸,查克拉和血肉骨骼都被压缩到了无法想象的密度!就像……把一座山压缩成了人形!那对改造手臂的力量,根本撼动不了他本身存在的‘质量’!”
黑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猩红的双眼爆发出疯狂的光芒!他不顾双臂传来的剧痛和结构损毁的警告,将残存的查克拉疯狂注入双臂!崩碎的骨茬和卷刃的金属在暗红筋肉的蠕动下强行聚合、增生,变得更加狰狞扭曲,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再次狠狠轰向宁次!
这一次,宁次动了。
他只是简单地、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动作看似缓慢,却精准无比地在两条邪骸恶臂再次及身的瞬间,后发先至!
他的手掌白皙,骨节分明,看起来与普通少年无异。
然后,这只手,轻轻地、如同拂去灰尘般,搭在了黑冢那条由金属和碎骨勉强聚合的左臂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只有一声轻微得令人心胆俱寒的——“噗嗤”。
仿佛捏碎了一块腐朽的木头。
那只白皙的手掌,五指微微收拢。
黑冢那条由特殊合金、强化骨骼和生物筋肉构成的、足以硬抗B级忍术的左臂,从宁次手指捏住的部位开始,如同被万吨水压机瞬间挤压的泡沫塑料,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化为了齑粉!
金属粉末、骨粉、以及暗红色的筋肉碎末,混合在一起,如同被碾碎的昆虫,簌簌落下。切口处光滑得不可思议,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物理性湮灭!
“呃……啊……?!”黑冢兜帽下的猩红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剧痛带来的空洞。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引以为傲的手臂就己经消失了。
宁次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他的右手顺势向前一探,动作轨迹清晰可见,却带着一种无法闪避的法则意味。
目标——黑冢的右臂!
“不——!!”黑冢终于发出了凄厉的、夹杂着金属摩擦音的惨叫,仅存的右臂疯狂地想要后缩!
太迟了。
那只白皙的手,如同穿越了空间,轻轻地握住了右臂那还在蠕动的、连接着金属刃口的关节部位。
五指,再次收拢。
噗嗤——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结果。
漆黑的金属、惨白的断骨、蠕动的暗红筋肉……一切都在那只手掌的握力下,化为细碎得无法分辨的尘埃,从指缝间飘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整个竞技场陷入了比宣布对阵时更深沉、更恐怖的死寂。
只剩下黑冢那失去双臂的、被宽大斗篷包裹的残破身躯,僵硬地站在原地,兜帽下发出意义不明的、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粘稠的、暗红色的、非人类的体液,从斗篷下摆滴落,在擂台上晕开一小滩污秽。
宁次缓缓收回右手,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他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左眼下方那道冰裂纹般的伤痕,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目。
月光疾风喉咙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胃液和寒意,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胜者……日向宁次。”
宣告声如同解除魔咒的钥匙。
早己待命的医疗班成员,这次冲上擂台时带着明显的迟疑和恐惧。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失去双臂、如同破败玩偶般僵立的黑冢,仿佛靠近某种危险的污染源。当试图触碰时,黑冢斗篷下猛地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残留的查克拉爆发出一圈微弱的、带着腐蚀性的冲击波,逼得医疗班连连后退。最终,他们只能用特制的封印布和查克拉锁链,如同处理危险的忍具残骸般,谨慎地将那蠕动的黑暗包裹、束缚,迅速抬离了擂台。斗篷下滴落的暗红色液体,在石砖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不祥的痕迹。
宁次没有看被抬走的黑冢,也没有看观众席上那一张张写满惊骇、恐惧、甚至呕吐的脸。他平静地转身,迈步,沿着来时的石阶,向幽暗的选手通道走去。步伐依旧平稳,背影挺拔如山岳,仿佛刚刚只是进行了一场微不足道的散步。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没入通道阴影的那一刻——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日向分家人群聚集的角落里,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仿佛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死寂的空气中艰难地、缓慢地划过。
它割开的,不仅仅是此刻被恐惧和震撼冻结的空气。
更像是割在了日向一族那传承了百年、森严壁垒、看似坚不可摧的宗法铁幕之上,留下了一道无声却异常刺眼的裂痕。这道裂痕,不再仅仅关乎屈辱与反抗,更深地嵌入了对“力量”本质的恐惧与迷茫——那个分家少年所展现的,究竟是守护的壁垒,还是……毁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