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重光

第24章 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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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碎瓷重光
作者:
长孙浅雪
本章字数:
7012
更新时间:
2025-07-07

地下室门口泼进来的那道光,白惨惨的,像把冰凉的砍刀,把昏暗的屋子劈成了两半。陆沉舟那大高个儿堵在门口,背光站着,边儿上亮得扎眼,像刀子开了刃。他身上那股子贵死人的雪松香水味儿,混着能把人冻僵的狠劲儿,一下子就把地下室里那股子霉烂味儿冻住了,也把我手指头里的血给冻僵了。

他那眼神,跟烧红的烙铁头似的,穿过灰蒙蒙的土,死死钉在我脸上,钉在我那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上——那只手里,攥着个强光手电,光柱子正打在打印纸上那个小得看不见、却能翻天覆地的影子,还有许清棠死前用尽力气写下的、那扎人心的字儿:

**“曼,你换了我的钴蓝。”**

**“头晕……颜料味不对……”**

**“她为什么要……”**

每一个字儿,在那死白的光底下,都像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向陆沉舟这些年供在心里的、那个冰清玉洁的“白月光”像!

陆沉舟脸上的冰壳子,看清那纸上东西的瞬间,“咔吧”一声全碎了。那副永远捏着别人命门似的冷脸,像被大锤砸了的瓷器釉面,裂开道道缝儿。一股子压不住的、被耍狠了的邪火,混着暴怒,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窝子里疯转、往上拱!他腮帮子咬得死紧,喉咙那儿猛地滚了一下,像把啥硬东西硬吞了下去。

“拿过来。” 声音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哑得剌耳朵,带着股铁片子刮地的颤音儿。那不是命令,是畜生要咬人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吼。

我心跳得跟打鼓似的,快把胸口撞穿了!害怕像冰水一样浇透全身,可另一股火,被那点刚扒拉出来的真相点着的火,在我眼珠子里烧得噼啪响!我猛地攥紧那张印着影子的纸,揉成一疙瘩,死死按在心口!肚子那儿猛地一抽,疼得我腰都首不起来了,可眼珠子像淬了火的碎瓷碴子,又冷又利地迎上陆沉舟那双要吃人的眼!

“你看见了?!是她!是周曼!” 我嗓子都喊劈了,每个字儿都带着血腥气,“是她换了颜料!是她害死了许清棠!你供着的那个‘白月光’……是砒霜裹的糖衣!是周曼下的毒手!”

“闭嘴!” 陆沉舟猛地炸出一声嚎!那声音像掉进陷阱的狼,在地下室这屁大点地方撞来撞去,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他一步跨进来,那沉甸甸的皮鞋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咚”一声闷响,整个屋子都跟着颤!

他不用发话了。他身后的黑影子里,阿泰像鬼一样闪出来,快得吓人,带着股不容你喘气的狠劲儿,一下子就把我摁住了!一只铁钳子似的大手死死攥住我护在胸前的手腕子,另一只手跟掰树枝似的,硬生生掰开我死攥着的手指头!

骨头被捏得“咯咯”响,我疼得眼前发黑,闷哼出声。我拼了命地挣,像条甩上岸的鱼,指甲在阿泰那铁疙瘩似的胳膊上划拉出几道血印子。肚子那抽疼猛地窜上来,像有根冰锥子在里头死命地搅!

“不!放开我!证据!那是证据!” 我嚎着,绝望地看着那张被揉得稀烂、沾着我冷汗和手心血的纸,被阿泰轻飘飘地从我指头缝里抽走了!

陆沉舟连看都没看阿泰递过去的纸疙瘩。他那眼神,跟淬了毒的冰溜子一样,死死钉在我疼得变了形的脸上。那眼神里烧着一股子要毁天灭地的疯劲儿,好像要把我,把这破地下室,把这见不得光的真相,一块儿烧成灰!

他猛地伸手,抓向我另一只手里死攥着的东西——那截刚从胶卷壳子上抠下来的、深褐色的塑料片!

我下意识地攥得更死!指甲都抠进了那冰凉的塑料里!

“撒手!” 陆沉舟的声音像从坟地里刮出来的阴风。他啥体面都不要了,五指跟铁钩子似的,带着能把骨头捏碎的劲儿,狠狠抓住我的手,一根一根地、生掰开我僵死的手指头!

“咔吧!” 一声轻响,不知道是塑料片断了,还是我指头骨头的哀嚎。

那点小小的、带着土腥阴气的塑料片,最后还是掉进了陆沉舟的手心。他看都没看,死命攥住,指关节捏得死白死白,手背上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来。

下一秒,陆沉舟猛地转身!大步冲着地下室墙角去了!

那儿,为了烧点修东西的特殊料,我搭了个烧煤的小窑炉。炉膛里,暗红色的煤块还闷烧着,一股子烤人的热浪和呛鼻的煤烟味儿首冲人。

陆沉舟停在炉口前。热气把他那张冷硬的脸都扭歪了。他摊开手心,那截深褐色的塑料片和那团揉烂的打印纸,就躺在他冰凉的巴掌里。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像扔祭品,又像急着埋掉一个让他怕得要死的噩梦。

他手腕子一翻。

那兜着许清棠最后控诉和铁证的纸团子,连同那截从千年老坟里抠出来、藏着要命秘密的胶卷壳子,像俩扑火的蛾子,轻飘飘地、又沉得能把人压死地,掉进了炉膛!

“嗤——!”

碰上暗红煤块的一瞬,纸团子猛地蜷缩、变黑!橘红色的火苗子像饿疯了的毒蛇,“呼”地窜起来,疯了一样舔着、吞着!那点小小的胶片影子,那秀气、打着生命最后哆嗦的字儿,在烤人的火里,眨眼就变成了几缕扭着的青烟和一小撮灰渣!

深褐色的塑料片在高温里飞快地变形、发软,冒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最后化成一滴黏糊糊、黑乎乎的脏油,渗进滚烫的煤灰里,啥也没了。

证据……没了。

就这么……没了。

陆沉舟背对着我,站在炉口跳动的火苗子前头,影子被拉得老长、扭得不成样,打在斑驳的墙上,像个巨大的、不吭声的、等着吃人的鬼影子。炉火映着,他紧攥的拳头在微微地抖。

死静。

就剩下煤块烧着时“噼啪”的微响,还有炉膛里热浪翻腾的呜咽,在这小破地下室里转悠。空气热得能憋死人,一股子纸烧焦的糊味儿、塑料烧化的恶臭,混着呛死人的煤烟,像块湿透了的裹尸布,死死裹住了我。

我僵在那儿,被阿泰松开的手腕子钻心地疼,指头骨像被碾过。肚子那抽疼一阵紧过一阵,冷汗“唰”地一下把薄衣服全洇透了。我眼睁睁看着那点刚冒头、还带着热乎气的真相,在陆沉舟翻手之间,就被扔进了那口烧死人的窑炉里,烧得渣都不剩。

一股透心凉的绝望,比地下室的寒气还刺骨,瞬间把我淹了。

完了。最后一点把柄,没了。我拿啥跟周曼斗?拿啥撕开陆沉舟用钱和谎话糊上的那张脸?小磊的命,我肚子里这块肉……全完了!都让这炉子里的火,烧干净了!

那绝望的冰水眼瞅着要把我淹死,可猛地一下,被一股更凶、更疯的怒火点着了!那火是被踩在地上的脸点着的,是被捂死的真相点着的,是被小磊没指望的命点着的,是被肚子里那块肉受的威胁点着的!像憋炸了的炮仗,“轰”地一声就着了!

“陆沉舟——!!”

一声不像人声的、尖利到破音的嚎叫,撕开了那闷死人的死静!

我眼珠子烧得血红,啥理智、啥害怕、啥忍气吞声,全烧没了!我像头发疯的母狼,猛地扑向墙角!

不是扑陆沉舟,也不是扑阿泰。

是扑那张旧木头桌子上,那件我费劲巴拉修好、成了陆沉舟对许清棠那点疯念想的东西——那件南宋官窑瓶!

它静静杵在那儿,釉色看着温吞,冰裂纹像蜘蛛网似的爬满瓶身,在昏黄的灯底下泛着清冷的光。那是许清棠“没弄完”的遗物,是陆沉舟拿来拴我、糟践我的链子,也是我唯一能摸着的、沾着那个被害死的女人气儿的东西!

我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影儿!带着一股子要死一块死的狠劲儿!脑子根本没转,身子比脑子快!阿泰还没反应过来,陆沉舟刚扭过脸的当口!

我那双沾满了泥、脏东西和血印子的手,己经死死抓住了那冰凉滑溜的瓶身子!

“你看看!好好看看你供起来的‘白月光’!是人是鬼?!”

我拼了老命吼着,嗓子都碎了!腰和肚子猛地一较劲儿,身子绷得像拉满的弓,把那件值老鼻子钱、兜着疯念想的南宋官窑瓶,高高举过了头顶!带着要砸碎一切、烧光一切的劲儿!

朝着炉膛里那还在吞着最后一点灰渣的、烧得正旺的火!

狠狠砸了下去!

“砰——哗啦——!!!”

刺得人耳朵疼的碎裂声,混着炉火被砸得闷叫的动静,在地下室里炸开了锅!

瓶子碎了的那个瞬间,时间好像卡住了。

陆沉舟脸上的暴怒和疯劲儿,在扭脸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一下子冻住了,紧跟着换上了种不敢信的、撕心裂肺的惊恐!他眼珠子缩成了针尖儿,喉咙里挤出半声不成调的怪叫,身子比脑子快!

他猛地扑向炉口!连那能燎掉一层皮的火都不管了!那只刚烧了证据的、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股子啥也不顾的疯劲儿,徒劳地、绝望地伸向半空,想抓住那件正往火坑里掉的瓷器!

那件供着他所有疯念头、所有念想、所有被谎话包着的“圣物”!

“清棠——!!!”

晚了。

太他妈晚了。

那冰凉滑溜的釉面,带着往下掉的死劲儿,狠狠地蹭过他伸出来的指尖儿。

“嗤啦——!”

一声让人头皮炸开的皮肉割裂声!

官窑瓶那碎了的边儿,又薄又利,跟烧出来的刀子似的,一点没客气,瞬间就豁开了陆沉舟手腕子内侧那层薄皮!

血!滚烫的、红得刺眼的血!像炸开的釉彩,“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有几滴,带着烫人的热乎劲儿,溅在了我煞白、挂满冷汗的脸上。

更多的血,跟着那件彻底失控、栽进火海里的瓶子——

一块儿掉进了炉膛深处那片贪吃的、跳着的、烧光一切的暗红火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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