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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毒，晒得审案台的木柱子都泛着白。
武植手里的密信被攥出了褶皱，台下百姓的叫骂声像滚水般沸腾，首到那声"刀下留人"刺破暑气。
那斥候从马背上栽下来时，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比马蹄声更刺耳。
他浑身沾着草屑，脖颈处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连滚带爬扑到武植脚边，喉管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主...主公！
柴进那厮暗通郓城旧部，派了五百精兵绕北门来——"
武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斥候背后腾起的黄尘，北边的风卷着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前晚张六招供时说的"柴字玉佩"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好个柴大官人，竟想借这行刑的热闹当烟幕！
"都闭嘴！"武植突然扬声大喝。
他这一嗓子像响雷劈开云层，台下百姓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连刽子手举着的鬼头刀都晃了晃。
他弯腰抓住斥候的衣领提起来，拇指重重按在对方锁骨上："说清楚，多少人？
什么旗号？"
"约摸五百！"斥候疼得龇牙，却不敢躲，"小的在三十里外的土坡望见，带头的是郓城都头周通！
他们走的野路子，绕开了咱们的岗哨——"
武植松开手，斥候"扑通"坐回地上。
他转身看向被绑在木桩上的张六，那家伙此刻瞪圆了眼，鼻涕泡都吓破了。
原来柴进让张六送假消息，是想引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方腊那边，好趁机端阳谷的老巢！
"赵五！"武植扯下腰间虎头佩往案上一摔，"带十个人把张六押回地牢，嘴给我堵严实了。"他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王婆，扬声补了句："王婶子，劳您嘴皮子勤快点，就说武某早料到有人要跳梁，该准备的都备齐了。"
王婆立刻点头哈腰，手里的帕子抖得像蝴蝶："晓得晓得，老身这就去南巷茶棚，保准让街坊西邻都听见！"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有百姓捏着菜叶子的手慢慢垂下来——他们信武大郎，就像信日头从东边出。
"张书吏！"武植转向缩在台边的原县衙小官，"带一百弟兄换百姓衣裳，挑着铺盖卷往西门走，慢着点，让北边来的人瞧清楚。"他手指在案上敲了敲，"记住，要慌，但别太慌，像真要逃难的。"
张书吏抹了把汗，扯下身上的青布衫，露出底下的短打："小人明白！"他冲台下一招手，早候着的义军立刻混进人群，有人故意撞翻菜筐，有人扯着嗓子喊"要打仗了"，动静闹得比刚才骂张六还大。
"剩下的跟我走。"武植解下外袍扔给亲兵，露出里面的玄色劲装，"三百精锐，北门外的松林。"他摸了摸靴筒里的短刀，目光扫过人群里按刀的赵五，"赵五，你跟我。"
北门外的松林密得像道墙，蝉鸣突然哑了。
武植蹲在树后，望着一里开外的土坡——那里该有周通的人在瞭望。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就见西边官道上冒出百来个"逃难百姓"，挑着锅碗瓢盆，跑得跌跌撞撞。
"来了。"赵五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搭在弓上的箭簇泛着冷光，眼睛紧盯着土坡方向。
约莫两刻钟后，马蹄声像闷雷滚过来。
周通骑在枣红马上，手里的三尖两刃刀挑开松枝，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人马。
他望着"逃难"的人群，仰头大笑："武植那卖炊饼的果然慌了！
弟兄们，冲进城抢粮——"
"放！"武植低喝一声。
松林里顿时箭雨纷飞。
最前排的战马中箭嘶鸣，撞翻后面的兵卒。
周通的枣红马前蹄腾空，他慌忙勒住缰绳，刀还没举起来，就见林子里冲出无数玄色身影，手里的朴刀在阳光下闪成一片。
"中伏了！"有人喊。
周通的脸瞬间煞白。
他拨转马头要跑，却听"咔"的一声——赵五的箭穿透了马腿。
那马哀鸣着栽倒，把周通甩进路边的水沟里。
武植提着刀冲过去，靴底踩住周通的后颈："郓城都头？
我当是多大的人物。"
周通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你怎么知道..."
"张六的密信写得明白，说朝廷己知我谋。"武植蹲下来，刀尖挑起周通的下巴，"可朝廷的密探上个月就被我砍了脑袋，能知道'谋'的，除了你们这些内鬼还能有谁？"
周通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刚要喊什么，武植的刀己经划过喉管。
血溅在松针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月上柳梢时，阳谷帅府的地牢里点着牛油灯。
武植坐在条凳上，看着被捆成粽子的俘虏——那是周通的亲卫，此刻抖得像筛糠。
"柴大官人在郓城集结了多少人？"武植用刀尖挑着俘虏的衣角。
"回...回主公，两千！"俘虏的鼻涕滴在胸前，"还...还联络了方腊的残部，说是要三面夹击...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就是个扛刀的——"
"夹？"武植突然笑了，笑声在石墙上撞出回音，"他当阳谷是块豆腐？"他把刀往地上一插，"去把吴学究请来。"
亲兵刚要退下，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值夜的小校撞开地牢门，脸上还沾着土："主公！
南门的弟兄来报，南面山梁传来号角声，像是方腊的旗号——"
武植的手指在刀把上一紧。
他望着地牢外的夜空，远处的号角声像根细针，慢慢扎进这闷热的夏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