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层塔门,厚重如山。
陆长风盘膝坐在门前,双臂以布缠紧,肩伤未愈,剑未出鞘。他并未急着踏入。
过去七战,每一战都是杀伐、破局、重压。此刻静坐半刻,反觉更像是临刑前的寂静。
门开时,无声无息。
他踏入塔内,发现这一层竟无血痕,无尸气,无异味。
只有光。
塔顶垂下一束微弱灯火,晃如幽魂。西壁皆黑石,唯有灯下,一人盘坐,背后倚剑,长发拢于颈,像是一个守夜人。
此人身着白衣,却不显飘逸,反如石中锁。
陆长风尚未开口,那人己睁眼。
一双淡金色瞳孔,无情、无波。
他道:“我名井灯。”
“曾守千江渡口,剑不出,敌不进。”
陆长风点头。
“你出剑吗?”
井灯反问:“你先。”
他起身,缓缓将背后长剑拔出,立于身前。
那剑不锋,不光,甚至不显杀意。
可当他站定时,陆长风忽觉——西周气机尽失。
他的剑意,仿佛被封锁在身后,前方只余一道不可逾越的墙。
第三魂轻声:
> “……守山剑。”
> “这类人,不攻。”
> “你得破。”
陆长风轻吸口气。
他第一剑,是“回风破廊”。
这一剑极快,风饮破空,犹如断崖削影!
可斩至井灯三尺,便被一股无形剑墙挡住。
当!
剑意被震回,陆长风掌心渗血。
井灯未动。
“你不懂防御。”他道。
陆长风不应,再度挥剑。
第二剑,“侧风绕柳”,以柔破封!
这一剑旋身而上,剑势轻转,犹如风蝉绕柱!
可就在即将刺中之时,井灯剑身一偏,轻轻一触,便将整个剑势导入虚空!
陆长风脚步踉跄,气血翻涌,己觉喉腔腥甜!
对方依旧未出一剑。
他不是不动手。
他是——不需要。
第三魂沉声:
> “你若再一味强攻,会被耗死。”
> “此人之势,是‘静守破万剑’。”
> “他等你自己崩溃。”
陆长风咬牙,长久以来的战斗习惯,是先发制人、乱势开锋。
可此刻,他真正明白了什么是:
无法越过的守剑者。
他缓缓收剑。
第一次,在战斗中,闭眼。
塔中寂静。
他呼吸渐沉,将风饮归鞘,饮枯入肩,五指握拳。
他,不再动。
—
半柱香时间过去。
井灯依旧立剑不动,目光微凝。
——少年在等。
在等什么?
他在等风。
可这塔内无风。
那他——在等谁先动?
他忽然想到一事:
若我从不出剑,那他——便无机会。
可就在此刻。
陆长风动了。
不是出剑。
是——向前迈一步。
他踏入井灯剑气封锁的第一道边缘!
如刀斩皮!
右肩再裂,鲜血溅落!
他不退,再踏一步!
左腿如绞,膝盖炸响!
第三步。
他突然张目!
双目血红,风饮半出,饮枯微鸣。
他一步突进,手中剑未动,全身气机——汇入左掌!
他不再剑破!
而是以掌劈剑!
井灯瞳孔一缩。
他第一次动了。
长剑横档,试图将对方再度格退!
可这一掌,是——逆流破锁!
是他在饮湖处领悟的“风绕再破”之式!
砰——!
井灯被震退半步!
陆长风趁机,右手风饮斜斩而出!
断空之斩!
这一斩不在于快、狠,而是斩向井灯身后的“守意”!
那是此人“绝不后退”的根基!
——陆长风反而不攻其身,而攻其执念之所寄!
井灯神情终于变色,长剑回旋,试图挡住风饮来势!
但来不及!
咔哧!
风饮斩入井灯左臂,鲜血飚射!
他连退三步,落地站稳,神色苍白。
陆长风半跪,气息紊乱。
战——止。
井灯拄剑站定。
“这一剑……”他喃喃。
“破了我。”
“是你胜。”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扔给陆长风。
是一块银灰锁扣碎片,上有极淡剑纹,如锈非锈。
陆长风接住,不问。
第三魂低声:
> “又一枚。”
> “好。”
井灯轻声道:“你是第一个,从我面前走过的人。”
“走吧。”
他再不说话。
陆长风拖着身躯,走出第八层。
他知道,自己的剑,不再是只会破的快锋。
它可以沉、可以守、可以等、可以藏。
风饮,终于走进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