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姨站在面馆后厨,盯着那封泛黄的信,整整看了五分钟。
信封没有地址,也没有寄件人姓名,连邮戳都模糊不清。
她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一张干净的明信片,背后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 “谢谢你一首贴那句话。”
> “她记得了我,我也终于敢记得我自己了。”
> “我会回来,面还是不加葱。”
落款三个字:
> 顾莉娜
祝姨的手轻微发抖。
她记得顾莉娜离开的那天,是一个夏末的下午。
她穿着碎花裙,站在街角,犹豫了很久才走进面馆,点了一碗不加葱的热干面。
她说话很轻,不抬头,也不留名。
但吃完那碗面之后,她在柜台前停了一下,
用指尖在柜台木面上写下两个字——后来被祝姨认出来:
> “归处。”
之后她就消失了,仿佛被整座城市吞没。
祝姨每天贴着那张“点面不加葱”的纸,并不是因为习惯,
而是因为她始终觉得:
> “她可能只是迷路了。”
—
顾莉娜真地回来了。
那天是一个雨后天晴的傍晚,夕阳把整条旧街照得通红。
祝姨像往常一样擦着桌子,忽然听见门口风铃一响。
一个身影走进来,穿着普通的牛仔外套,眼角有细纹,手指略显粗糙。
她没有说话,只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轻声道:
> “一碗面,不加葱。”
祝姨一愣,随后,眼圈泛红。
她没有多问,也没有惊讶,只笑着点头:
> “你终于回来了。”
—
顾莉娜吃面时很安静,但眼里却不像过去那样回避目光。
她目光清亮,像是终于把过去那段无法命名的日子熬出了底。
吃到最后,她抬起头,声音低低的:
> “谢谢你把我留下来了。哪怕只是一句没写名字的话。”
祝姨轻轻放下抹布,坐到她对面:
> “你知道吗?你走后,很多人来贴纸条。
他们一开始只是看,后来开始写。
后来,有个小姑娘说,她姐就像你——从不告诉别人自己名字,但她记得。”
顾莉娜点点头,眼神一顿:
> “我当时,就是怕……记我了,会让人难过。
所以我想,谁都别记,就没那么痛了。”
祝姨摇了摇头,声音不重却很笃定:
> “可你不在了,才最让人痛。”
> “她们都不是等你说了名字才记住你,她们是因为……你真的在过,她们才舍不得忘。”
—
顾莉娜低头,不语许久,才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上面是她自己写的文字:
> “我叫顾莉娜。
我不是编号,也不是一个逃走的影子。
我是活过的人,我也想回来看一看,
有没有人真的记得我曾来过。”
她将纸条贴在那面墙的最中央。
—
那一晚,面馆外灯火通明,不是节日,也没有庆典,
只是周围几位老人、几个曾在墙上贴过纸的人——都悄悄来坐了一圈。
没人多问顾莉娜的去向,她也不讲。
她只是说:
> “我在别的城市流浪过,也试图改过名字、换过生活。
可没一次真的能忘掉我是谁。”
> “首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在网上看到那张纸的照片,
一行字写着:‘点面不加葱,左嘴角有痣’。”
> “我忽然就哭了。”
> “我知道……我回得去。”
—
从那之后,“面馆火墙”开始收录每一位写过、回过、曾被找回的人。
墙上字迹不再是匿名的句子,而是一张张小纸条、一段段微型传记、一个个还原名字的努力。
有人写:
> “陈雪萍,初中三年级离家出走,喜欢猫,讨厌考试。现在她己经当妈了。”
有人写:
> “江丰,一度被抹去户籍记录。他说他叫江丰,就不会改。”
还有人写:
> “我自己,孙钰涵,过去因为怕被认出,改过三次名,现在,我想再用一次我的真名。”
—
他们不是伟人,不是名人,也不是社会议题的中心。
他们只是想——
> “我不再被遗忘。”
> “我回来,是因为这里还记得我。”
—
这一章,没有激烈冲突,只有一段找回自我与他人记忆的宁静过程。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终于明白:
> 火不只是点燃的力量,火也是照亮回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