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左国城——
“我就说必须得取汉姓、改汉俗。”
“你们看看,我部落的子孙在后世多么繁茂!”
“这是在草原上放羊能做到的吗?”
刘渊一手指着天幕,对着一干匈奴头人咆哮。
他认为只是自己自认汉室皇族还不够,想更进一步,把整个部落整编,建立汉国。
这需要说服大大小小的匈奴头人。
望着天幕中的画面,众头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支持刘渊的做法。
草原上太苦了,若是能留在中原繁衍生息,一点名头又有何妨呢。
......
一座新修的汉庙中,香烟缭绕,氤氲升腾。
祖宗牌位前设有几张案桌,摆放着猪头、牛肉等祭祀用的东西。
刘渊穿着一身华丽的汉服,腰间还配着几件玉器,一副汉家君子的打扮。
手持一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昂书,缓慢而顿挫地念着:
“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
“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
几个被邀请前来观礼的世家族长听得这话,明显有点绷不住。
扫了一眼左右,没人注意这边,便嘀咕起来:
“还孝武皇帝拓土攘夷,武帝他老人家打的是哪个夷,你们匈奴人心里没点数?”
“冒顿单于那也是和高祖皇帝争锋的草原英雄,怎么会有你刘渊这样鲜廉寡耻的后人。”
这时,站在身前的匈奴头人似乎是有点嫌弃几人嘤嘤嗡嗡的声音,回过头来瞪了一眼。
几人只得止住话头,满脸赔笑不再言语。待这匈奴头人转回身去后,立马变脸:
“呸——,腥膻胡狗,乃公不与你一般见识。”
刘渊对场下的言语有所察觉,但他不在乎。
出现在这个场合,便是己选择臣服于他。
他在决定修建宗庙,把汉朝皇帝当成祖宗祭拜时就知道,这样做少不了闲言碎语。
反正匈奴人又听不懂汉话,看不懂汉字,对祭祀也不是很在乎。
做这一套戏对他在南匈奴部落中的威望不会有丝毫动摇。
相反,草原上的牧民心思很单纯,信奉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没有汉人那么强的自尊。
孝武皇帝当年何等威风,连破匈奴数王,清缴草原,杀得整个漠南无王庭。
能和这样的英雄扯上关系,说不得不少同族心里高兴着呢。
至于汉人那边,还有什么比“兴复汉室”这个招牌更能招揽人心?
万千思绪不过一瞬,刘渊接着念道:
“......雪耻大晋,上为汉家报血仇,下为百姓除凶逆......”
“......清天壤之妖氛,复汉官之威仪!”
念罢,刘渊将昂书烧为灰烬,戴上了象征王爵的冠冕。
从此刻起,他不再是南匈奴的单于,而是大汉国的汉王。
定都左国城,追尊蜀汉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承继法统,重立大汉,兴复汉室!
胡笳声里,汉庙的沉香混着草原燎祭的烟气升起,如苍龙攀柱。
——刘宋,建康城——
“什么狗屁西北刘氏,不过狄夷血脉,肆意攀附,有辱我刘家名声!”
“呸——,匈奴野狗,也配姓刘。”刘裕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真当他不知道这刘渊是什么玩意。
当年趁着西晋闹八王之乱,数次带领着匈奴人南下劫掠。
先后称王、称帝,自号为汉,建立政权,但没几年就病死了。
刘渊死后,其子刘聪弑兄称帝,调兵遣将先后攻破了洛阳和长安,西晋灭亡。
汉家半壁江山,就此沦陷于匈奴、鲜卑、羯、氐、羌等西夷之手。
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史书上短短几行字下,是多少汉家百姓的皑皑尸骨。
“我此前北伐,己先后攻灭南燕、后秦。”
“待我整肃朝堂,囤积粮草,厉兵秣马,势必再度北伐,肃清尔等这些北方蛮夷!”
刘裕发下了誓言,他相信自己终有重拾山河的一天。
毕竟,他可是曾经一骑当千,先登破城,气吞万里如虎的刘寄奴。
——北魏,怀朔镇——
“汉人如何?胡人又如何?”
“不做出一番大事来,终不过是软弱的羊儿。”
贺六浑嘴里叼着根烂草,说话时草尖一上一下。
贺六浑本来不叫贺六浑,父亲最初给他取的名字是高欢,渤海高氏的高。
是的,他们家乃渤海高氏的后代,根正苗红的汉人士族,纯得不能再纯的那种。
可自五胡乱华以来,北地便没有了汉人的容身之处。
匈奴、羯、鲜卑这些胡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把中原大地肆虐了一遍又一遍。
贺六浑自小便生活在一群鲜卑人中,早己是一个纯正的鲜卑武人了。
夷入夏则夏,夏入夷则夷,古往今来,概莫如此。
因此,他不在乎什么胡人汉人血脉,反正不论胡人汉人,没有权利在手,都不过是上位者的牛羊。
要是能掌握权力,那就更无所谓了。
他也可以学那刘渊,在汉人那边是高欢,在鲜卑人这边是贺六浑嘛。
随口吐掉草根,贺六浑拍了拍身前的马儿:
“好马儿,得亏了你,我不必再去守那破城门了。”
“日后能不能攒下一片家业来,全靠你了。”
几日前守城门时,贺六浑因为相貌英俊,被怀朔镇豪族娄氏家的女儿娄昭君看重。
娄昭君不在意贺六浑贫寒的出身,与他私定终身,还送了他一匹马儿。
有了马,贺六浑就能在军队中当个队主,有了起家的机会。
——大唐,太宗时期——
南北朝至隋唐时期,门阀政治盛行,家族出身首接影响政治合法性。
前有杨坚自称弘农杨氏之后,后有李渊坚持飞将军李广是自家先祖。
在天幕视频播过之后,这种风气变本加厉。
有出身的,言必称祖上如何如何;没出身的,疯狂翻阅史书,想给自家找个厉害老祖。
一时间长安纸贵。
长安城的中一处勾栏内,两个儒生打扮的青年正交谈,一人问道:
“崔兄,你通读国史,有口皆碑。”
“敢问当今皇室,果真是汉将军李广的后人吗?”
崔姓儒生摇了摇头:
“此攀附也。太上皇最初追认的是道家圣人李聃,世人不信”
“后又认了那十六国时的西凉国主李暠,而李暠当年立西凉国时自认是李广后人。”
“这才攀附到李广头上。若真谱系皆在,传承清晰,何必如此行事,徒增笑话。”
那人接着问道:“坊间有传言,称上皇的祖父李虎是鲜卑拓跋族出身,可有实据?”
崔姓儒生摆了摆手:“莫问,不可说也,不可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