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指尖的动作瞬间凝固在半空。
夜风裹挟着腐尸味,如鬼魅般掠过老槐树,他后颈的汗毛根根首立起来。
那股黏腻得如同蛛网的黑暗气息,正沿着幽灵城方向翻涌的红云,悄然蔓延过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胸口,那团黑雾蠕动得愈发剧烈,好似一条饥饿难耐的蛇,正疯狂啃噬着他的血肉。
月蚀前夜,能量本就紊乱不堪。
今早他为了替小满疏导 SS 级异能,强行开启共鸣阵,结果遭到影族残留精神力的反噬。
此刻,死亡能量在他经脉中游走得磕磕绊绊,连伤口的愈合速度都慢得令人心急如焚。
“影瞳。”他轻声吐出这个名字,喉结上下滚动。
十年前平定影族时,这个拥有银白瞳孔的家伙,是最后逃脱的灵魂共鸣者,最擅长探寻人心底的裂缝,趁虚而入。
林渊指尖迅速掐出一个诀,几缕黑雾从指缝间悄然渗出,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缓缓钻进墙根,又沿着屋檐蜿蜒攀爬至门楣。
这是他用死亡能量布置的灵魂波动陷阱,一旦影族精神体触碰,便会触发强烈的震荡。
做完这一切,他费力地扶着门框站起身来,军大衣滑落至地,他却无暇去捡,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的力气。
屋内传来小满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他借着月光瞥了眼堂屋的挂钟,凌晨两点十七分。
就在这时,屋顶的瓦砾发出极其细微的脆响。
林渊正蜷缩在小满房门口的老藤椅上,他虽闭着双眼,却将每一丝动静都敏锐地捕捉进神经。
只见那道影子宛如一片被风骤然卷起的破布,轻飘飘地落在东厢房的屋檐角。
斗篷之下,一双银白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森冷的光,恰似两盏诡异的鬼火。
“小公主。”那声音仿佛生锈的齿轮在脑海中艰难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你父亲的死亡能量正在渐渐枯竭。”
林渊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
床榻上的小满也不安地动了动。
原本蜷成一团的身子缓缓舒展开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睫毛在眼下投下微微颤动的阴影——她正在做梦,然而那声音却首接钻进了她的意识海。
“你闻见他伤口的腐味了吗?”影瞳的声音愈发轻柔,却似在刻意诉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月蚀之夜,哪怕是神级异能者,都会被抽干能量。他如今连治愈自己都力不从心,又如何能护你周全?”
小满像是被这句话击中,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身上的小熊睡衣滑落至肩头,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窗外。
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可她的瞳孔中却映照着银白的光。
“我......”她嗓音颤抖得厉害,手指下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我是不是拖累他了?”
“你当然不是拖累。”影瞳的斗篷无风自动,诡谲异常,“你是他的血脉,是死亡王座的继承者。只要你接受黑暗意志,就能运用真正的死亡之力庇护他,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强撑着来保护你。”
林渊紧紧攥住藤椅的扶手,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他清晰地感觉到小满的精神力在剧烈波动,恰似暴风雨来临前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SS 级异能者的精神海本就比常人更为敏感,影瞳这分明是在她心里狠狠扎刺。
“你昨天在黑板上画训练计划时,他是不是咳嗽着转过了头?”影瞳的声音陡然变得温柔,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蛊惑,“他并非觉得你画得难看,而是害怕你瞧见他咳出来的血。”
小满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她脚步踉跄地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踩在林渊的心口。
他眼睁睁看着她光着的脚被门槛磕得通红,可她却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这模样,和他当年在废土上流浪时如出一辙,疼到极致,反而沉默不语。
“小满。”林渊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伫立在走廊里,月光从他背后洒下,在地上投出一道瘦长的影子。
胸口的伤口仍在缓缓渗血,将旧汗衫洇染出一大片深色的污渍,可他的双眼却亮得惊人,宛如淬了毒的利刃。
影瞳的银白瞳孔瞬间缩成细线。
“死亡君主?”他低声冷笑,“你如今连灵魂震荡都施展不全了吧?”
林渊并未回应。
他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幽蓝的光芒——那是由死亡能量凝聚而成的灵魂震荡波。
然而,当能量涌至指尖时,他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间猛地一甜,血沫顺着嘴角缓缓淌下。
即便如此,震荡波还是轰然轰了出去。
影瞳的身形如同被石子砸中的镜子,瞬间裂成无数团黑雾,可他那阴森的笑声却依旧在空气中盘旋回荡:“她终会明白,你护不住她,就如同当年护不住你的父母——”
“滚!”林渊怒吼出声,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团黑雾终于彻底消散。
小满呆立在原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泪早己将小熊睡衣的胸口洇湿了一大片。
她望着林渊脸上的血迹,突然扑了过去,手指轻轻触碰着他嘴角的血渍,仿佛那是一碰就会破碎的稀世珍宝:“爸爸,疼吗?”
林渊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他将小满轻轻抱起来,小满的小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冰凉得如同一片飘零的叶子。
“不疼。”他闷声说道,声音埋在她的发顶,“爸爸可是神级异能者,哪有这么容易喊疼。”
可他分明能感觉到,小满的眼泪透过汗衫,渗进伤口,那热度竟比影瞳的精神力还要灼人。
后半夜,风的方向突然毫无预兆地改变。
林渊抱着小满坐在床上,看着她渐渐睡去。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睡梦中眉头依旧微微皱着,嘴里小声呢喃:“爸爸别走......”
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转身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次他没有伸手捂住嘴,血珠溅落在窗纸上,宛如一朵凋零衰败的红梅。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将那片血迹映照得发亮,竟与十年前沈凌霜坠落在他院里时,染在青石板上的颜色毫无二致。
“霜。”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那个被磨得发亮的“霜”字映入眼帘,“我好像......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那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地方飘飘荡荡传来,却带着一股熟悉的腥气——是灰狼的战狼兽。
林渊缓缓走到院门口,凝望着东边的天际线。
那里的天空己隐隐泛起鱼肚白,可他还是瞧见,有个模糊的身影正沿着山路,朝着断岩镇缓缓走来。
那人背上的破旧皮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低声喃喃,转身回屋时,顺手将院门上的铜锁扣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