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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欢欢听着，没有追问。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她话里的含义，从入门到现在，她也只问了一句她好不好这样的题外话，其余的，都是为了钱。
而那句随意的问好，不过也是为了后面的话铺垫。
"这房子.....很贵吧？"温露突然问，手指轻轻抚过沙发，“这个沙发一看材质就很好。”
任欢欢没有正面回答："快到中午了，你们饿了吗？我叫点外卖。"
“不饿，我只是带着雨菲过来看你一下，中午还得赶回去照顾老二呢。”
“好。”任欢欢轻轻点头。
温露突然拉起雨菲，“那个....欢欢。”
任欢欢猛地抬头，因为这个称呼她己经很久很久没听过她喊了。往日给她转钱也只是通过短信的方式，她也只回一句：恩，谢谢。
"欢欢，我.....我不知道该找谁了。"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肚子的委屈，"雨菲的老师说她很有音乐天赋，建议我们买架钢琴.....但以我现在的能力，钢琴加上钢琴课我根本供不起。快到暑假了，还有英语课以及舞蹈课都要交钱了。我知道这样跟你提起很不合适，毕竟你这么多年给我们转了很多钱，可我只想让雨菲过的好....."
“钢琴要多少钱？”任欢欢听到自己问。
她知道这样不对，也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可她好像拒绝不了，仿佛只要她开口拒绝，那种混着愧疚和无奈的感觉让自己是个罪人。
"老师说初学的不用太好，七八万的就行。"温露迅速回答，仿佛早己准备好答案，"我知道这很过分，但为了雨菲....."
"我明天转给你。还有钢琴课和其他的费用。"任欢欢打断她。
温露仿佛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她沉默了几秒："你为什么不拒绝？是因为愧疚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任欢欢的心脏。她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温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觉得用钱就能买个心安？还是你觉得，这么多年你连个电话也没有，只转钱的时候问候一句就能减轻你的罪孽？"
任欢欢闻言，左手臂突然就疼了起来，她试图按住让自己不要失控。
"七年来你一共给我打了七百八十万，我都记着。"温露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任欢欢从未听过的恶意，"但你知道吗？再多的钱也换不回雨菲的爸爸，换不回我丈夫！"
"有时候我真恨你。如果不是你，任珩不会死。我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任欢欢抠紧手臂，想让痛觉来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我更恨我自己。"温露继续道，眼泪无声滑落，"我太没用了，我明知道雨菲要什么，却连给她买件像样的衣服都做不到。"
任欢欢突然意识到，小小的雨菲像个大人一样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听着她们的对话，好似与她无关一样。
她突然转向温露，克制住要落下的眼泪，"你要多少？"
温露显然一愣，"大作家就是不一样，是我想要多少你就给多少？”
她突然笑了，那笑声让任欢欢有些毛骨悚然，“不过既然你愿意给，我为什么不拿？二百二十万，这是我最后找你要的一笔钱，以后，你也不要再打钱过来了。”
“二百二十万？”任欢欢有些诧异。
“二百多万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很轻松？你随随便便卖一本小说的版权也有一百多万吧？你再看你住的这个小区，黄金地段，高级公寓，恐怕也很贵吧？”
她突然逼近一步，“不要以为我这是勒索你，二百二十万加上之前的七百八十万，刚好是一千万。我和任珩在一起十年，一年一百万，刚好。”
任欢欢愣在那里，完全没想到她是这样打算的。
“你把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当成利益来.....”
“不要再和我提任珩，你不配提他！”
温露粗暴的擦掉脸颊上的落泪，一把拽起雨菲，朝着门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又停顿，“我和任珩在一起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恨！我恨你！恨现在这个家，更恨现在的生活一团糟。有时候我在想，要是任珩没死，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但我又想，雨菲己经没了爸爸，难道又要没了妈妈吗？我不想让她跟你一样，从小是个孤儿。”
她拉开门，“我以后不会再来，这次你给我转完钱我会换掉卡号，不会再要你的钱。”
话落，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屋内回归平静，只留任欢欢一人站在那里。
她像是站在黑暗中，被罪恶感吞噬，久久不能回神。
孤儿这两个字眼她真的很久没听到了，多久呢？大概是哥哥找到她把她从孤儿院接回的时候吧。
而哥哥不在了，她又是一个人了。
她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哥哥临终时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他躺在血泊中，还不忘保护她，那么温柔，那么不舍，明明自己都快不行了，还在安慰她别怕。
胳膊上的疤痕像万千蚂蚁一样挠着她，她慌忙起身跑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撸起袖子放到水龙头下，用热水冲着。
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面，却遮不住她眼中翻涌的痛苦。
"如果不是你......"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低语，指甲深深掐入疤痕周围的皮肤。
温露的话像刀一样，一点一点刮着她。
指甲陷得更深了，几道血痕缓缓渗出，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她却感觉不到痛，比起心里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这点皮肉之痛又算什么？
她关掉水龙头，转身走近浴缸，打开花洒，冷水顺流而下，浇在她的头上，她似乎有些清醒。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短暂的得到一点心理安慰。
她蜷缩在浴缸一角，双腿屈起抵着胸口，右手死死掐着左臂那些旧伤疤，指甲深陷进皮肉里，血珠顺着肌肤滑落，滴在浴缸里顺着水流冲进下水道。
"啊！"
一声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哭声泄露出去。
她咬着嘴唇呜咽，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浴室的水声掩盖了密码锁的声音。
突然，门被推开，"欢欢，我买了你爱吃的...."
时南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便利店塑料袋。
他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瞳孔骤然紧缩，看到任欢欢蜷缩在浴缸里，湿发黏在泪痕交错的脸颊上，手臂上几道新鲜的血痕触目惊心。
"任欢欢！"这一声几乎破了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