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这些糟心事,即便正值丰收节气,明家众人也没多少欢喜劲儿。
自打老皇帝驾崩后,局势变得动荡不安,明姝媓便不让娘亲再去卖奶茶了。她想着,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安稳些总归不会错。
陈家来人,匆匆见了陈氏一面,反复叮嘱他世道太过混乱,在家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陈氏拉着二姐夫的手,低声说道:“赶上国丧,二蛋的婚事恐怕又得往后拖了。”
小邹氏赶忙安慰:“这不打紧,要拖大家都拖,又不是只有你家儿子晚婚。况且我特意替你打听了,县里有户姓谢的人家。”
见陈氏面露兴趣,小邹氏便细细讲起来:“谢家主做布料生意,那布料铺子是祖传的,传到如今的谢娘子己经是第五代了。这么多年,生意一首稳稳当当。你去县城南街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他家生意有多好。”
“这么好的事,能轮得到我家二蛋?”陈氏有些诧异。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谢娘子人确实不错,可前些年骑马时不小心摔破了腿,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的,所以媒人都不太好说亲。你考虑考虑。”
陈氏眼睛滴溜溜一转,紧接着一拍大腿,说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腿瘸了又怎样,人又没死,二蛋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主君命。”
“是这么个理。别看谢娘子瘸了腿,排队等着进谢家的人可不少呢。要不是我娘家和她公爹有点交情,这么好的婚事还轮不到我来给你说。”
陈氏笑得嘴都合不拢,赶忙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方糖塞到小邹氏手中,说道:“那就劳烦姐夫替我多操操心,多去打点打点。”
小邹氏接过方糖,点头应下:“放心吧,都是一家人,我肯定上心。”
谢娘子得知消息后,派了家中的堂姐夫过来。
来人嘴上只说来村中探亲迷了路,到明家讨口水喝,对婚事只字未提。但陈氏早从小邹氏那得了信,心里明白对方的真实来意。
他当即笑眯眯地把人迎进屋里,还特意叮嘱二蛋打扮得精神些。
客人进屋后,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二蛋身上。
只见二蛋虽因常年在田里劳作,肤色有些暗沉,可身量挺拔,鼻梁高挺,眉目间透着几分俊朗。
客人又将视线移到二蛋脖间,那条麻布做的喉结带勒得紧紧的,看着就觉得这是个好生养的。
这客人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离去时,客人只说:“多谢主人家款待,有机会我必定上门感谢。”
听到这话,陈氏心里就明白,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了。
她欢欢喜喜在家中等了几日,果然等到小邹氏和谢家的人亲自上门提亲。
二蛋这才知道,他爹一声不吭就给他找了这么一桩好婚事。
一听对方是县里开铺子的,家中其他兄弟都羡慕得不行。至于谢娘子腿瘸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根本不算事儿,反正又不需要下地干活,哪怕两条腿都断了也没关系。
就连孙氏听闻这门婚事,都忍不住点头,首夸陈氏这个当爹的会疼儿子。他还特意叮嘱明大妹多准备些碎银子,好让二蛋将来带去谢家,免得进了门被人瞧不起。
张氏坐在饭桌上,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神色不咸不淡。
夜深人静时,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明壮壮的房门。
明壮壮被吓得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道:“爹,你干什么?”
张氏沉着脸,“你长得不比二蛋差,我又一首悉心教导你,难道你就甘心看着二蛋嫁去县里,自己却一辈子在这乡下蹉跎?”
明壮壮瘪了瘪嘴,“那您倒是也给我找门好亲事呀。”
“这不是有现成的好亲事吗?”
“什么?”
明壮壮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亲话里的意思,满脸不可置信,“你让我去抢嫂子?”
“二蛋都还没进门,谢娘子算不得你嫂子。你且好好想想,谢娘子又没见过二蛋,不过是听家里人说几句就定下了。到时候,等谢娘子来了,你瞅准机会多跟她说几句话,我就不信她不会改心意。”
明壮壮面露犹豫之色,可张氏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并非表面那般乖巧听话。
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你考虑清楚,想好了我就给你备茶水。”
明壮壮呆坐在床上,心里天人交战。
隔天起床,明壮壮眼底一片乌青。
三蛋瞧见,忍不住打趣:“不会是眼红二哥的婚事,羡慕得睡不着觉吧?”
明壮壮没好气地抬头,狠狠瞪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坐在屋边洗衣服的二蛋。
他上上下下打量二蛋一番,不自觉地伸手摸向自己喉间,暗自比较。
自己确实不比二蛋差,凭什么二蛋就能嫁入县城,而他爹却给他挑那些不怎么样的亲事。
打定主意后,明壮壮去找了张氏一趟。再从屋里出来时,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得意。
另一头,二蛋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满心欢喜地耐心等待未来妻主上门。
虽说在婚嫁之前,双方见面不太合乎规矩,但为了避免进门后相看两厌,两方家长总会想些法子,找个由头让孩子们见个面、对对眼。
谢娘子来的时候,举止落落大方。虽行动不太方便,却神情坦荡,没有丝毫扭捏。
二蛋一见,心里顿时又多欢喜了几分,红着脸给谢娘子端茶。
谢娘子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二蛋只看了一眼,就仿佛被灌了蜜般,甜得找不着北。
还是陈氏轻咳一声二蛋才回过神,乖乖回到屋里歇着。
在厨房忙活的明壮壮,瞅准添热水的时机,装作脚一歪,顺势就把茶水泼到了谢娘子的衣襟上。
谢娘子眉头微微一蹙,明壮壮见状,急忙往后跳开,连声说道:“对不住,我这就叫大姐给您拿身新衣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