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在用冷酷的《战争成本论》碾碎了学员们的三观之后，林知节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消化的时间。
第二天，所有学员被带到了一个新建成的、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巨大室内场馆。当他们走进去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当场失语。
场馆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沙盘。
这绝不是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简陋的军用沙盘。它更像是一片被神明用神秘力量缩小后，搬到此处的真实土地。
由孙默团队精心打造的“黑风营战役级沙盘v1.0”，精确地还原了方圆三百里的云州地形。起伏的山脉上，覆盖着绿色的草粉；蜿蜒的河流里，甚至灌注了蓝色的树脂，波光粼粼；城镇、村庄、道路、桥梁……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微缩的牛羊在田间走动。
“这……这是何等的神仙手段！”陈阿狗这个丛林之子，看着那片他无比熟悉的山脉，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敬畏。
林知节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基建狂魔的实力，岂是你们这些封建土著能想象的？这还只是开始，等以后给你们上VR战场模拟，你们不得当场给我跪下？】
他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未来三年的主战场。”林知节指着那巨大的沙盘，“在这里，你们的每一个决策，都会导致‘士兵’的‘死亡’。但好消息是，他们可以无限复活。我希望你们，在这里流尽最多的‘血’，这样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才能让你们的袍泽，少流一滴血。”
他将一本厚厚的、用活页装订起来的手册，发给每一个人。
封面上，赫然写着——《皇家军事学院沙盘推演规则手册v1.0》。
学员们翻开手册，彻底陷入了呆滞。
“步兵，每回合移动五里，山地减半。”
“骑兵，平原移动十五里，攻城战力为零。”
“弓箭手，攻击范围两里，受天气影响，命中率浮动。”
“后勤辎重队，每回合移动三里，若被切断超过三回合，前方部队战力下降百分之五十……”
一条条冰冷、精确、不容置疑的规则，将他们过去所有关于战争的、那些模糊而感性的经验，彻底打碎，重构成了一个由数字和逻辑主导的、冷酷无情的新世界。
“现在，开始第一次推演。”林知节宣布，“场景，依旧是云州之败。”
“秦风，你担任蓝军总指挥。李三思，你负责蓝军后勤。陈阿狗，你的斥候营由你全权调动。你们的目标，是击退来犯的黄军。”（用红可能被屏蔽咱还是用黄吧）
“而我，”林知节拿起一枚涂成代表蛮族的血红色棋子，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微笑，“扮演黄军。”
推演开始了。
秦风自信满满。在他看来，只要吸取了李元庆冒进的教训，稳扎稳打，正面推进，凭借兵力优势，击败黄军只是时间问题。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全军主力，呈经典的“雁形阵”，向黄军主力压迫而去。
然而，林知节的棋子，却完全没有与他正面决战的意思。
第一回合，黄军主力按兵不动。但有几支涂着不同颜色的小股“骑兵”，却像毒蛇一样，从沙盘的边缘，钻进了蓝军侧翼的山林里。
“报告！我军左翼粮道，发现小股敌军骚扰！”负责后勤的李三思，第一个发出了警报。
秦风眉头一皱，不以为意：“无妨，不过是些许蟊贼。主力继续推进，派一队人马驱逐即可。”
第二回合，蓝军主力高歌猛进，与黄军前锋发生接触。而那几股“骚扰部队”，却在驱逐部队赶到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出现在了蓝军后方另一条必经的桥梁附近。
第三回合，蓝军主力陷入苦战。而后方，那座桥梁，被黄军小队“焚毁”了。蓝军的后勤补给，被规则判定，延误一回合。
推演的进程，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秦风感觉自己像一个巨人，在追打一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他每次重拳出击，都打在空处，而自己的身上，却被这泥鳅不断地咬开一个个小伤口，流血不止。
他的心态，开始失衡。
在被连续骚扰了六个回合后，秦风终于忍无可忍。他看到黄军主力露出了一个“破绽”，当即下令，不顾后勤线的压力，全军突击，企图一举定乾坤。
而就在他的主力部队，全部进入那个看似是“破绽”的开阔地带时。
林知节笑了。
他轻轻地，将一首隐藏在“战争迷雾”（一块巨大的黑布）下的几支黄军主力棋子，从蓝军的背后和两侧，摆了出来。
一个完美的、教科书式的“反向包围圈”，形成了。
“将军，我们……中计了。”李三思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秦风看着沙盘上，自己那支孤军深入、陷入西面楚歌的蓝色棋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推演结束。蓝军，全军覆没。
林知节走到沙盘前，掀开了所有的“战争迷雾”。
学员们这才看到，在他们高歌猛进的路线上，那些被他们忽略的山谷、森林里，布满了黄军的伏兵。他们像一群瞎子，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屠夫预设好的屠宰场。
“兵者，诡道也。”林知节的声音，在死寂的场馆里响起，“你们只看到了力量，却忽略了欺骗。你们只看到了胜利，却忽略了风险。你们，把战争当成了比武，而我，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了一场狩猎。”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秦风，缓缓说道：“记住，在我的课堂上，你们的第一个敌人，永远不是沙盘对面的黄军，而是你们自己脑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愚蠢的傲慢。”
秦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骄傲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迷茫和……渴望。
他向前一步，对着那个“纸上谈兵”却如同神明般的祭酒，深深地、心悦诚服地，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