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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神农计划”总部。
王凯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半空中，上面显示的不是振奋人心的分子结构图，而是一张令人窒息的、错综复杂的网络图谱。
每一个闪烁的节点，都代表一个专利号。每一根盘根错节的连接线，都象征着引用、依赖、限制、交叉授权……这，就是全球医药巨头们耗费数十年时间，用数万个专利精心编织而成的“专利丛林”。它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无声地吞噬着每一个试图闯入的新药研发者的希望。
“老板，情况比我们能想象到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一万倍。”王凯的声音沙哑干涩，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他刚刚结束了与国内最顶尖的一批遗传病专家和专利律师的闭门会议，带回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坏消息。
“以SMA（脊髓性肌萎缩症）的特效药为例，我们投入了巨大的研发力量，成功绕开了其最核心的化合物专利。但我们发现，自己只是走出了迷宫的第一步。”
他指着那张巨大的网络图，光标在一个个节点上跳跃，每一下都像是在敲击着王凯的神经。
“看这里，这是药物的靶向递送系统专利，掌握在一家美国公司手里。
这里，是确保药物在体内稳定生效的缓释技术专利，属于一家德国公司。
还有这里，甚至连生产过程中必须用到的一种特殊催化剂，它的合成方法专利，都被一家瑞士公司牢牢攥着。”
“这些专利，就像一张巨大无比、层层叠叠的蛛网，把所有通往终点，也就是制成最终药物的道路，全部堵死、封死！我们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踩中他们提前布下的地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懑，继续说道：“我们尝试联系了其中一家持有关键辅料专利的欧洲小型生物科技公司，试图进行专利授权谈判。对方的回复彬彬有礼，但条件却傲慢到极致。
他们不要钱，而是要求获得‘神农计划’未来研发出的任何一款新药，其全球市场净销售额的百分之三十，作为授权费。”
王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度讽刺的苦笑：“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要研发什么，就己经迫不及待地亮出了雪亮的餐刀，准备扑上来，从我们未来的尸体上，分食最肥美的血肉。
这就是这个行业的法则——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丛林法则。后来者，要么被绞杀，要么，就得献上自己的一切，成为巨头们的盘中餐。”
林渊始终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如同在为王凯的绝望陈词伴奏。
他等王凯把所有的困难、愤怒和无力感都倾吐完毕，整个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王凯，你觉得，丛林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王凯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他完全跟不上林渊的思路。他努力地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回答：“……是它的生态系统过于复杂，因此也很脆弱？任何一个物种的灭绝，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不。”林渊摇了摇头，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目光越过脚下川流不息的繁华都市，投向了更遥远的天际线。
“丛林最大的弱点，是它无论多么枝繁叶茂，多么盘根错节，它都怕火。”
林渊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一棵树，无论长到多高，都挡不住一场山火。一片森林，无论蔓延多广，也挡不住从天而降的天雷地火。”
王凯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林渊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他隐约感觉到，林渊即将提出的，将不是一个解决方案，而是一个……掀翻整个棋盘的疯狂计划。
林渊缓缓转过身，那一刻，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深邃平静，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火焰。
“他们，那些医药巨头，耗费了百年时间，制定了这套完美的丛林法则。他们用专利的藤蔓，缠绕、绞杀、吞噬每一个试图挑战他们地位的后来者。他们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就是这片丛林永恒的主人。”
“但他们似乎忘记了，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够走出非洲的丛林，最终成为这个星球的主宰，不是因为我们学会了如何更灵巧地在藤蔓之间攀爬、躲藏。”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而是因为，我们学会了如何制造和使用火。”
他看着因震惊而说不出话的王凯，一字一句地宣布道：
“王凯，‘神农’项目，从今天起，核心战略任务，彻底改变。”
“我们不研发任何一款具体的‘新药’了。”
“我们，要去当那个‘放火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