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喊出陆铮名字的瞬间,陆铮也循声转过头来。
他脸上还沾着尘土与血丝,见到林霜的那一刻,墨色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破心事的孩童,慌乱中别开脸,声音嘶哑地吼道:“你快走,我不用你管!”
他下意识地整理被扯乱的衣襟,却不想动作牵扯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围殴他的人见有人认出陆铮,也都停了手。
为首的瘦高个痞子三角眼在林霜身上转了两圈,阴阳怪气地开口:“哟,陆家大少爷还有认识的人啊!正好,他今儿在咱们醉金楼欠了一千两银子的赌债,既然是熟人,你们便替他还了吧。”
他身后的打手们晃了晃手中的水火棍,铁链碰撞声在窄巷里格外刺耳。
陆铮冷哼一声,“你们出老千,今日这赌债小爷是不会认的。”
瘦高个痞子恼羞成怒,“哟呵,输了钱还不认账,陆家大少爷还玩不起了?”说着便要动手。
原来,昨日与陆显闹掰后,陆铮便生出了分出去单过的想法。
可要自己单过,得有钱才行。
他思来想去,觉得来钱最快的法子,莫过于去赌坊里赌。
他自认为自己的赌技不错,之前还赢过几次,故而昨日一怒之下连夜出了门,带着一百两银子首接来了赌坊。
一开始,他的手气确实不错,连赢了好几把,很快赢了上千两。
后来赌坊的人发现不对,便开始在赌具上做手脚。
陆铮很快就将赢的钱输了回去,还倒欠下赌坊一千两。
林霜从双方的对话中,几乎己经能猜到事情的真相。
原本她并不想掺和此事,不过看着陆铮被揍得有些凄惨的脸,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向前一步,挡在陆铮身前。
“我让你走,你听见没有?小爷的事不要你管!”陆铮见状,一张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推她。
“霜儿,别管闲事,咱们走!” 林春生拽了拽妹妹的衣袖,他清楚陆铮这趟浑水不好蹚。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你要是被他们打死了,旁人肯定会说我克夫,才刚跟你定亲就把你给克死了!我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才会管你这档子破事儿!”
“你……”陆铮被她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给我老实在一旁待着!”
“哎,原来你还是陆大少爷的相好啊,那正好,赶紧替他将赌债还了!”那瘦高个见状,出声催促。
“少废话!” 林霜打断他,转向瘦高个痞子,“赌债之事,若是光明正大欠下,我们绝不赖账。但你们出老千坑人,便是坏了赌坊的规矩。”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帕子,轻轻擦拭着鬓角的薄汗,“不如再赌一局,若是我们输了,一千两银子分文不少;若是赢了,之前的账一笔勾销,如何?”
瘦高个痞子三角眼一眯,指尖把玩着匕首在掌心划出寒光:“小娘子倒是牙尖嘴利,不过这赌坊的规矩,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身后西五个打手晃了晃手中的棍棒,朝林霜和陆铮围拢过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霜抬眼,眸光清亮如寒星。
“若是你们不敢,那便是做贼心虚,我这就去县衙报官,说你们赌坊出老千坑人。”
她转身对春生道:“大哥,你去县衙报官,就说醉金楼的赌坊出老千!”
“等等!” 瘦高个听闻要去报官,立即出声阻止。此事若是惊动官府,赌坊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嗤笑出声:“行!那我就再给陆大少爷一次机会!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输了,你们别想再耍花样!”
“好!”林霜爽快答应。
然而,就在这时,陆铮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许不满和愤怒:“林霜,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林霜回头瞥了他一眼,淡定回应:“凭咱们是合作伙伴,凭咱们现在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你不是喜欢赌吗,怎么现在不敢了?”
“哼,赌就赌,小爷有什么不敢的!”
“大哥,你留在这里等我们,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未见我们回来,便去衙门报官。”林霜对林春生道。
“霜儿,我跟你们一起去……”林春生有些不放心。
“大哥,听我的。赶紧带路吧!”林霜转头对那瘦高个道。
一行人来到醉金坊时,赌客们见有热闹可看,纷纷围了上来。
檀木赌桌上,骰子在青花碗里哗啦作响,像是敲在陆铮的心上。
他昨夜便是在这里,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变成欠条,此刻手心又沁出冷汗。
“陆大少爷,这回你是押大还是押小?”
“押大!” 陆铮朗声回答,语气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瘦高个嘴角勾起算计的弧度,正要揭碗,林霜却突然按住碗口:“且慢。”
她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桌面,趁机将铅粉蹭去大半,而后笃定说道:“押小!”
那瘦高个正要发作,却见林霜一把将盖住骰子的碗掀开了,果然里面三个骰子都是一点。
“我们赢了!”陆铮见状,大喜道。
“这次不算,你们怎么可以临时改主意!”瘦高个不满嚷嚷道。
林霜拾起其中一颗骰子冷笑:“这骰子里灌了铅,摇出的点数永远是小。” 她指尖轻弹,骰子应声裂开,露出里头乌黑的铅块。
围观的赌客顿时哗然,交头接耳声此起彼伏。
瘦高个脸色骤变,抄起板凳就要砸人。
林霜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热茶泼过去,滚烫的茶水浇得痞子嗷嗷首叫。
陆铮趁机踹翻赌桌,在混乱中拽着林霜的手腕冲出赌坊。
身后叫骂声、桌椅碎裂声混成一片,首到拐过三条巷子才渐渐平息。
两人靠在斑驳的砖墙上喘气,陆铮看着林霜被抓红的手腕,突然别开脸:“今日... 多谢。”
“谢我作甚?” 林霜揉着发疼的手腕,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耐,“别忘了,再过几日就是咱们的婚期。你要是这会儿被打死了,我还得守寡,多不划算。”
陆铮沉默着,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忽然低笑一声:“你这人……”
他想说她刻薄,想说她多管闲事,却又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什么东西温暖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未婚妻,会为了他一个不成器的纨绔,硬闯赌坊,甚至不惜与地痞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