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通道向前延伸,应急灯昏暗的光线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影子。陈静博士手中的扫描仪发出稳定的蜂鸣,屏幕上,代表备用电源和维生系统的能量信号源越来越近,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前方五十米,左转。目标区域:地下三层,应急维生单元。”陈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洛洛的生命体征虽然暂时被张浩的冰蓝能量稳定,但时间依然是悬顶之剑。小雨的低温舱也需要稳定的环境。
阿杰拖着沉重的低温舱基座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踏起微尘。他的后背被碎石擦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刚才涵洞里那电光火石的一扑,是林悦儿倒在他怀里时那瞬间的柔软和温热,是她慌乱避开他视线时脸颊飞起的红晕。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不敢回头看她。
林悦儿抱着洛洛紧随其后。小家伙在保温毯里似乎安稳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可林悦儿的心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绕,越收越紧。通道的冰冷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条冰封的逃生甬道,想起甬道尽头,那个用庞大的身躯为他们隔绝了毁灭性冲击的身影。张浩……他还“存在”吗?陈静博士那冰冷的“能量态蛰伏”分析,如同冰冷的石块压在心口。
而更让她心乱如麻的,是身边这个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影。阿杰的奋不顾身,他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那灼热的温度,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被悲痛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这感觉让她惶恐,让她愧疚。她怎么能……在丈夫可能还在某个地方承受痛苦的时候,对另一个人产生悸动?
“到了。”陈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合金气密门半敞开着,边缘有明显的爆炸扭曲痕迹,显然是被暴力破坏过。门内,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几排布满灰尘的仪器架靠墙摆放,中央区域是几个巨大的、连接着复杂管道的圆柱形维生舱,舱体透明部分早己蒙尘破裂。角落里,一台半人高的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外壳上的指示灯闪烁着稳定的绿光——正是备用电源和空气循环系统!
“维生系统还能工作!空气过滤和基础温度维持!”陈静立刻上前检查,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振奋。她迅速清理出一个相对干净的区域,示意阿杰将小雨的低温舱安置好,连接上备用电源接口。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依旧平稳。
阿杰安置好低温舱,立刻开始搜索这个应急单元。他在一个倒塌的金属柜后面,惊喜地发现了一箱尚未开封的瓶装饮用水!虽然瓶身落满灰尘,但密封完好!还有几个同样密封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竟然是压缩饼干和肉干!虽然同样是旧时代的军用品,但比起之前洛洛找到的,生产日期明显新了不少!
“水!食物!”阿杰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他将一瓶水拧开,递给林悦儿,“悦儿姐,快给洛洛喝点!”
林悦儿接过水,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凑到洛洛嘴边。小家伙似乎闻到了清水的味道,在昏迷中主动地伸出小舌头,小口小口地舔舐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小呜咽。清凉的水滋润了它干裂的口腔,也仿佛为它注入了新的活力。林悦儿看着它努力喝水的样子,眼中再次泛起泪光,是欣慰,更是对那个赋予洛洛这丝生机的身影的无尽思念。
陈静则拿着扫描仪,在应急单元里仔细探查。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房间最内侧一面看似普通的合金墙壁上。扫描仪的蜂鸣声在这里变得异常急促。屏幕上,墙壁后方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能量聚集区!那能量信号的形态……冰冷、凝滞、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与之前探测到的张浩最后的能量图谱……高度吻合!
“在这里!”陈静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激动,“他就在这里!就在这墙后面!”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击中了林悦儿和阿杰!
林悦儿猛地抬起头,怀中的洛洛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小脑袋努力地转向那面墙壁的方向,喉咙里发出焦急而虚弱的呜咽!
阿杰冲到墙边,用力拍打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浩哥!浩哥你听得到吗?是我们!”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墙壁冰冷厚重,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扫描仪屏幕上那代表着张浩生命形态的、冰冷的能量信号在无声地闪烁。
“墙有多厚?能打开吗?”林悦儿抱着洛洛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是近乎绝望的期盼。
陈静快速分析着数据:“至少三米厚的加固合金和混凝土夹层!结构强度极高!强行破拆几乎不可能,而且……”她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能量信号虽然稳定,但处于一种极度脆弱的平衡状态。任何剧烈的物理冲击或能量干扰,都可能打破这种平衡,导致……彻底的崩解。”
希望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林悦儿看着屏幕上那代表张浩的冰冷光点,又看看怀中焦急呜咽的洛洛,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瞬间将她淹没。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洛洛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浩……张浩……”她把脸深深埋在洛洛冰冷的毛发里,压抑了许久的悲痛、思念、愧疚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化作破碎的呜咽倾泻而出,“你听得到吗……我是悦儿……小雨没事……洛洛也没事……它为了找你……伤得好重……可它撑过来了……”
洛洛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排山倒海的悲伤,它用尽力气,伸出小舌头,一下下地舔舐着林悦儿脸上的泪水,喉咙里发出安慰般的细小呜咽,小小的身体努力地向墙壁的方向拱动。
“我们找到路了……找到了吃的喝的……可是你在这里……你就在这堵墙后面……”林悦儿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哀伤,“你最后看我们的眼神……我看到了……我知道你不想变成怪物……你想保护我们……你做到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堵冰冷的、隔绝生死的墙壁,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那个被冰封在能量核心中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可是张浩……你知不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小雨的爸爸……是洛洛的主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决绝和刻骨的深情,“也是我的丈夫!是我林悦儿这辈子……唯一爱过、也永远会爱着的人!”
最后几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寂静的应急单元里激起巨大的回响!阿杰站在一旁,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一种混合着失落、了然和最终释然的复杂情绪在他脸上掠过。他默默低下头,退开了一步。
陈静也为之动容,但她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扫描仪的屏幕。
而就在林悦儿这饱含血泪的告白落下的瞬间——
扫描仪屏幕上的能量信号,猛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代表张浩生命形态的那个冰冷光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亮起!一圈圈细微的能量涟漪,在屏幕上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那面厚重的合金墙壁内部,极其极其微弱地,传来了一声如同冰层深处开裂般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嚓”轻响!
林悦儿怀中的洛洛,猛地竖起了耳朵!乌黑的眼睛瞬间睁大,死死地盯住墙壁!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警示意味的低吠!
陈静的脸色骤变!“不好!能量平衡被打破!有东西在强行抽取他的能量!是‘信天翁’的远程回收程序!他们在定位他!”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应急单元深处,那台一首稳定运行的备用电源设备,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指示灯疯狂闪烁!维生系统循环泵的嗡鸣瞬间变得杂乱无章!整个房间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
“他们发现这里了!”陈静厉声喝道,“必须立刻离开!爆破组的人很快会到!他们要把他和整个区域一起回收或摧毁!”
生路刚现,毁灭的阴影己如影随形!冰冷的墙壁后,是丈夫挣扎求存的最后一线微光;墙壁外,是即将降临的致命追兵。林悦儿抱着洛洛,看着屏幕上剧烈波动的信号,又看看陷入混乱的维生系统和小雨的低温舱,巨大的抉择如同冰冷的绞索,勒紧了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