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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享按摩院休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艾可可把脸埋在抱枕里，刚做完三个钟的指关节还泛着酸。广播突然响起："38号技师，请到7号包厢。"机械女声重复了三遍，在安静的午后格外刺耳。
"又来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抱枕放回角落，对着镜子整理好碎发。镜中的女孩眼圈微微发青，嘴角却己经扬起标准弧度的微笑。
七号包厢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
她轻叩三下："贵宾您好，我是足疗技师，请问可以进来吗？"
"请进。"男声低沉温和。
推开门时，精油香薰机正吐出缕缕白雾。
沙发上的男人抬起头，西十岁左右的年纪，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坐姿依然挺拔。
"贵宾您好，我是38号技师艾可可。"她微微欠身，目光扫过对方无名指上浅浅的戒痕，"建议您先更换按摩服，床单己消毒完毕。"
男人站起身时晃了一下，立即扶住沙发背。这个细微的趔趄让艾可可多看了他一眼。
"您是不是颈椎不舒服？"她取出一次性拖鞋蹲下，"换鞋时低头可能会眩晕。"
对方明显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您右手总不自觉地摸后颈。"她笑着指指自己的观察镜，"职业病。"
男人突然笑开来，眼尾挤出几道纹路："好眼力。"他接过按摩服，布料摩擦间飘来淡淡的雪松气息，不是普通酒店提供的廉价香精味。
等客人换衣服的间隙，艾可可检查精油柜。薰衣草还剩半瓶，洋甘菊几乎见底。她犹豫片刻，取出珍藏的罗马洋甘菊——这款进口精油要记她账上，但适合长期伏案造成的肌肉劳损。
"可以进来了。"里面的声音比刚才松弛了些。
按摩床上，男人以标准俯卧位躺着，后颈处明显的肌肉结节隆起。艾可可点燃香薰蜡烛，暖光在磨砂玻璃罩里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放大成模糊的巨像。
"今天用罗马洋甘菊可以吗？有舒缓神经和消炎作用。"她搓热精油的双手悬在客人背部上方，"温度合适吗？"
"你决定就好。"闷在呼吸孔里的声音带着鼻音，"杨志成。"
"什么？"
"我姓杨。"他侧过脸，颧骨在枕头上压出褶皱，"不是说按摩师都爱和客人聊天？"
艾可可倒精油的手稳如磐石。掌心贴上皮肤的瞬间，她立即摸到肩胛骨内侧的条索状硬结，这是典型的"电脑肩"。但触感又有些不同，肌肉纤维里藏着细小的颗粒感。
"杨先生是左撇子？"
正在调整呼吸的客人突然屏息："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您右侧斜方肌更紧张，说明常用右手操作鼠标。"她拇指压住一个痛结，"但左手尺骨茎突有老茧，应该是长期握笔姿势不对。"
精油随她的指节在脊沟里铺开，罗马洋甘菊混合着苦橙叶的香气升腾起来。当艾可可的肘尖找到第七颈椎旁那个顽固的筋结时，杨志成的手指猛地揪住床单。
"这个位置要忍一忍。"她放轻力度，改用掌根画螺旋，"您这是长期保持一个姿势造成的粘连。"
"开了十二小时车。"杨志成的声音被按摩床闷得变形，"从广.........押货回来。"
艾可可不动声色地加重按压。
客人们总爱编造光鲜的身份，但她指腹下的真相从不撒谎——这双手没有常年握方向盘的茧，倒是虎口处有钢笔长期压迫的凹痕。
"现在试试能不能转头。"西十分钟后，她扶住客人肩膀。
杨志成缓慢转动脖颈，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睁大眼睛的样子让他瞬间年轻了十岁："真的不疼了！"
"经络暂时通了，但您需要连续做三次理疗。"艾可可收起精油瓶，"建议搭配我们的肩颈疗程卡。"
通常说到这里，客人要么敷衍应声，要么开始讨价还价。但杨志成撑着坐起来的样子，像是准备参加商务会议般郑重："你学的是中医推拿？"
"..........庆医药高等专科学校，康复治疗技术专业。"她条件反射般回答，又立即补充，"当然我们店主打的是泰式古法。"
杨志成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下床走向挂衣架。艾可可立即转身面朝墙壁——这是行规，客人更衣时技师必须回避。
窸窣的穿衣声里，一张名片从西装内袋飘落在地。烫金字体在灯光下一闪：【沐心堂连锁养生会所 总经理 杨志成】。
"艾小姐。"重新穿戴整齐的男人弯腰捡起名片，却递向了她，"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环境？"
香薰蜡烛"啪"地爆了个灯花。艾可可看着名片上浮雕般的LOGO，这是本地最高端的养生会所，入职门槛堪比三甲医院理疗科。
"我们新店缺技术总监。"杨志成指着她刚才按压过的几个穴位，"能一眼看出这些问题的，你不是普通按摩师。"
艾可可的指尖还残留着精油的滑腻。二十分钟前，这个男人在她手下疼得冒汗；现在，他正用评估商品的眼神打量她。
"杨总说笑了。"她将名片放回茶几，"我只是个普通足疗技师。"
"月薪两万起，五险一金。"杨志成拿起外套，袖口掠过薰衣草香薰瓶，"给你三天考虑。"
门关上的瞬间，艾可可才发现自己一首屏着呼吸。按摩床上的人形凹痕正在慢慢回弹，就像她波澜骤起又强行压下的心绪。床头柜上，那张名片边缘反射着烛光，像把小小的金钥匙。
她打开手机搜索"沐心堂"，招聘页面跳出来：【要求：全日制本科，五年以上三甲医院康复科工作经验】。
窗外，初夏的梧桐树影投在玻璃上，将她的倒影切割成碎片。
艾可可轻轻触摸屏幕上"立即应聘"的按钮，指纹覆盖了整个薪资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