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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十六年春，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雪掠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将红墙碧瓦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晨钟刚响过三遍，东华门外便己聚集起乌压压一片官员，蟒袍玉带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文华殿大学士周承钧立于班首，蟒袍上金线绣就的云蟒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身后不远处的礼部侍郎沈明远。
卯时三刻，景阳钟响彻宫阙。两列执金吾侍卫甲胄铿锵，引着百官穿过太和门。沈明远望着前方周承钧的背影，袖中紧攥的密折己被汗水浸湿。三日前，苏州织造府快马加鞭送来的弹劾文书，字字首指周承钧侄子周允文强占漕船、私运海盐的罪行。而此刻，这份足以撼动朝局的密折，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袖中。
养心殿内，鎏金蟠龙柱映着摇曳的烛火，萧景琰斜倚在龙椅上，乌木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在晨光中泛着冷白。当周承钧的脚步声传入殿内时，他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户部送来的漕运奏报，指腹在"亏空三百万两"几个字上重重。
"臣周承钧叩见陛下。"周承钧的声音沉稳如山，叩首时，他瞥见案上翻开的奏章，瞳孔微微收缩。
萧景琰将奏章重重拍在案上，鎏金龙纹砚台在青砖地上撞出刺耳声响："周爱卿，你主管漕运，可知江南漕运亏空三百万两？"他猛地抬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跪着的众臣，"朕记得，苏州知府上月还奏报漕运畅通，这亏空，究竟是从何而来？"
周承钧伏地叩首，蟒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陛下明鉴，臣己派人彻查，恐是地方官吏中饱私囊......"
"彻查？"萧景琰冷笑，随手抓起案头密折甩下丹墀，"苏州织造府弹劾你侄子周允文强占漕船，私运海盐，这又作何解释？"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周承钧额角沁出冷汗，余光瞥见右班中沈明远垂眸敛目，袖中藏着的指尖微微发颤。他心中瞬间明了，这份密折必然是沈明远所为。想起近日来，沈明远频繁出入坤宁宫，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殿外忽有太监尖声宣报："皇后娘娘驾到——"
月白色翟衣扫过门槛，苏明薇款步而入，凤冠上的东珠随动作轻晃，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盈盈一礼，声音温婉动人："陛下动怒伤了龙体，倒是臣妾的不是。听闻御膳房新制了杏仁茶，特命人送来。"
萧景琰神色稍缓，伸手接过茶盏。苏明薇眼角余光扫过周承钧，见他狼狈起身，蟒袍下摆沾着方才磕头时蹭上的香灰，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她轻抿茶盏，缓缓道："臣妾听闻，近日朝堂风波不断，陛下可要保重龙体才是。"
"皇后所言极是。"萧景琰放下茶盏，目光再次落在周承钧身上，"周爱卿，三日后朕要看到漕运亏空的详细奏报，若再有隐瞒......"他没有说完，却己足够让周承钧脊背发凉。
退朝后，周承钧在吏部尚书府书房内来回踱步，蟒纹玉带撞出清脆声响。"沈明远竟敢背后捅刀！"他将密报摔在侄儿周允文面前，"去查查，他与皇后究竟是何关系。"
周允文捡起密报，眼中闪过阴鸷："叔父放心，沈明远的软肋，侄儿倒略知一二。"他凑近耳语，"沈明远有个妹妹，现居扬州。那女子生得貌美，前些日子还被扬州盐商之子看上......"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苏明薇对着铜镜卸下珠钗，望着镜中逐渐显露的素净面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贴身女官清芷捧着鎏金手炉凑近："娘娘今日出手可真及时，周阁老怕是要记恨了。"
"周承钧把持朝政多年，羽翼遍布朝堂。"苏明薇轻抚过鬓边新添的玉簪，那是沈明远托人送来的江南贡品，"沈明远这枚棋子，也该好好用用了。去告诉沈侍郎，明日辰时，御花园见。"
更漏声中，紫禁城的夜色愈发深沉。御花园的太湖石后，沈明远握着苏明薇递来的密函，指节泛白。信中字迹娟秀，却字字诛心："沈侍郎之妹，现居扬州......"
"娘娘这是何意？"他强压怒意。
苏明薇轻笑，素手折下一枝白梅："本宫要你做的，不过是扳倒周承钧。事成之后，令妹自会平安。"她将梅花别在沈明远衣襟，"明日早朝，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沈明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寒风卷起衣摆，惊起檐下铜铃叮咚作响。远处养心殿的灯火忽明忽暗，照不清朱墙内，究竟藏着多少算计与阴谋。而这场发生在紫禁城深处的权力博弈，不过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