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月坐在书桌前,窗外的风裹着初春的寒意吹进来,她却没起身去关窗。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是一张未完成的地图,边缘处是她习惯性画下的思维导图,线条交错,像是某种隐秘的语言。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谢昭的信息:“我在楼下。”
她没回,只是将围巾拉高了些,遮住下巴。那条围巾己经洗得有些褪色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换。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脚步声很快穿过客厅,停在书房门口。
“你还好吗?”谢昭站在门边,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肩上的西装被风吹得有些皱。
姜临月点点头,目光仍落在稿纸上,“我没事。”
他没说话,只是走过来,把纸袋放在桌上,抽出一沓文件和一本泛黄的旧书,推到她面前。
她低头翻开扉页,看到熟悉的那行小字:“文学DNA检测,不只是算法。”
谢昭坐下,在桌上抽出一张白纸,从内袋里取出一支钢笔,开始画线。
“我们现在有三个优势。”他的声音平稳,像是法庭上陈述案情,“第一,我们掌握了徐氏文化伪造证据的记录;第二,温言确认了AI模型的学习来源;第三,公众对‘原创’的关注度正在上升。”
他继续分析存在的问题以及对策: “舆论己被部分引导,法律程序难阻他们用AI生成内容,所以我们要同时进行两件事,一是起诉诽谤侵权,二是发深度长文解释隐患。”
她终于开口:“哪两件?”
谢昭抬头看她。
姜临月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着助学回执单的折痕。那个动作她做了很多年,仿佛只要捏住那道折痕,就能稳住自己的心神。
“我来写。”她说。
谢昭点头,从纸袋里又拿出一沓文件,“这是程予整理的案例资料,还有她做‘文学DNA检测’的技术说明。你可以引用一部分。”
她翻了几页,发现其中一份报告里提到了莫斯科大学的研究项目,时间标注为2014年——正是她第一次接触法律与文学交叉研究的那一年。
“你觉得他们会反击?”她问。
“一定会。”谢昭的声音冷静,“但他们越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们低估了你。”
姜临月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钢笔,在稿纸最上方写下标题:
《当文字成为商品:AI写作背后的危机》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足不出户。白天整理资料、查阅文献,晚上则伏案写作。键盘敲击声偶尔会被她突然停下时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打断,那是她在稿纸边缘重新画起思维导图,试图理清这场战争背后更深层的逻辑。
谢昭每天都会来看她,有时带来咖啡,有时带来新消息。他总是在进门后先环顾一圈,确认她吃过了早餐,才坐下来继续讨论策略。
“许眠那边己经联系好几家媒体。”某天傍晚,他靠在沙发上说,“她们愿意连载你的文章,前提是不能涉及具体案件细节。”
姜临月一边搅拌咖啡,一边点头,“我知道怎么处理。”
“还有,温言追踪到徐氏文化的服务器位置,他们在境外建了个镜像站点,专门用来存储非法数据。”他递给她一份打印出来的分析报告,“如果你打算公开部分内容,最好选那些不会影响后续调查的数据。”
她接过,快速扫了一遍,“这些够用了。”
谢昭看着她,忽然轻声问:“你真的不累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累啊。但我比他们更清楚,文字的力量不是算法能复制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第二天清晨,姜临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稿纸上还留着昨夜写的最后一段话:
“AI可以模仿语言,却无法模仿灵魂。真正的创作,是人与世界之间一场孤独而深刻的对话。”
她抬起头,看见谢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低头看她写的内容。他穿着那件熟悉的三件套西装,领带依旧是歪斜的温莎结。
“这段很好。”他说,“但还不够有力。”
她揉了揉眼睛,“你想加什么?”
他拿起钢笔,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如果连故事都成了商品,那么我们失去的,不只是作者的名字。”
她看着那句话,心里忽然涌上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那就这样吧。”她低声说。
那天下午,文章正式发布。多家媒体同步转载,社交媒体上迅速引发热议。有人支持,也有人质疑,但无论如何,公众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这场关于AI写作的争议上。
当晚,谢昭陪她出席了一场小型座谈会。会场上,有年轻作家向她提问:“你认为未来还能有纯粹的创作吗?”
她想了想,回答:“只要还有人在乎故事的真实性,就一定会有。”
谢昭站在角落,听着她的声音,嘴角微微扬起。
会议结束后,两人走在街道上,夜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姜临月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CY-107计划,”她轻声说,“你觉得我们能做到吗?”
谢昭看着她,眼神坚定,“只要你还在写,我就还在守。”
远处的路灯亮着,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某种无声的见证。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支钢笔,夹在西装内袋。
一支写诉状,一支画思维导图。
现在,他们都准备好了。